沈一贯!你有本事装病,你有本事开门啊!你别躲在里面装病重,我知道你没事!
给句痛快话,你痊愈不痊愈?
“……你回告诸位大人,蒙陛下恩典,太医已经为我诊治过了。只是老躯虚弱,病灶一来才显得重,实则并无大碍。只待静养三五日……不!两三日便可稍好……”
沈一贯内心万马奔腾:皇帝因为他病了就暂停议事、暂罢朝会,多么倚重他啊!
赵志皋能演病瘫,是因为太上皇帝当时并不在意他管不管事,反正当时有沈一贯在管。
可如今内阁虽有申王二人,皇帝反倒刻意摆出内阁缺了他沈一贯就不行的架势。
哪有做皇帝使出这种损招的?!
内阁那边,王锡爵又在发脾气。
“好不容易盼来新君勤勉,一个个都不敢任事!”王锡爵摊着手,“汝默,这岂是为臣之道?”
申时行倒也已经想通了:“肩吾是首辅……陛下这一计使出,他定是大大后悔了。”
“哼!此等伎俩,只能欺仁善庸碌之君罢了!”王锡爵鄙视了他一下,然后又笑了起来,“他今日倒能体悟一番我昔年遭遇。不见到人,只怕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遥想当年我去张江陵府上……”
他笑到这里,笑容又止住了。
当年张居正夺情非议,他王锡爵带了十来个官员径直到了张居正府上,当然是先被拒之门外了。
而脾气火爆的王锡爵直接闯门到了张家治丧的灵堂里,责问张居正何以不去职守孝,还搞得皇帝为他处罚那些不赞同夺情的人。
那时候权倾朝野的张居正被喷得跪在了灵位前,还提了把刀架在自个脖子上泪流满面:上强留我,而诸子力逐我,我何以处?第有自刭而已!
后来一报还一报,朱翊钧把本应和王锡爵密揭商讨、不传外人的三王并封之议明示朝堂,王锡爵也被礼部尚书和六科都给事及其他官员堵了。
张居正当时不能夺情不孝,王锡爵后来不能媚上附和三王并封,沈一贯如今又不能以首辅之尊躲避责任。
申时行见他陷入了沉思,叹了口气说道:“阁臣难当,也是能体谅的。不论如何,吏部左侍郎是陛下亲自点选,陛下意思也已明了。李仁夫那边如今更可托辞圣意,待杨宜迁到任再部议。肩负病愈回阁是早是晚倒不打紧了,若说勇于任事,怕是只能阁臣先自拟票担起。”
“汝默是说……”王锡爵看向了那些发到内阁来的奏疏。
申时行微笑点头:“元驭兄莫非忘了?太上皇帝久不上朝,政事仍可以奏本题本上传下达。不论如何,有些事先拟票呈请圣断吧。”
王锡爵连声称善。
没错,如果拟票就能“上体圣心”,那暂时罢朝又算什么?
皇帝此前把诸多事拿到朝会上商议,不代表不可以通过票拟朱批处置一些事。
如今,那些重要的事逼得不少人推诿,正因为没有人把责任担起来。
对皇帝来说,如果是阁臣票拟建议的方案,那么皇帝当然就更有余地了。
“那自然应当是阁臣联名。”王锡爵笑了起来,“沈肩吾纵然在养病,总不至于无力提笔署个名吧?”
申时行也笑了起来:“正该首辅首倡。”
在家里提心吊胆地劝归了许多朝臣、对他们再三保证之后,沈一贯心力交瘁。
而午后,中书舍人又带着申时行和沈一贯一起给了意见或者干脆以内阁名义起草的题本到了沈一贯家。
沈一贯“勉力”看了那些票拟的方略和内阁题本,表情难看地看向中书舍人:“申阁老、王阁老定要老夫一同题请?”
“……是。王阁老说,元辅乃太上皇帝托孤重臣,陛下尤为倚重。国朝大事,唯有元辅首倡,阁臣附议,这才能让陛下放心批行……”
中书舍人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子,不敢喘大气。
首辅生病,他们好累啊,跑来跑去。
沈一贯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这些奏本题本。
还是健健康康的好。
生病真难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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