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则一直看着朱常洛,眼神颇为复杂。
这算是委婉替他们三人叫屈了,说以前的种种有太上皇帝他老人家的不是。
“京营之外,朕还要精简四卫营,四卫精简为一卫。”
沈一贯愣了一下:“这事,哪里需要臣等担当?”
上直亲卫虽然都归皇帝直管,但也是在京官兵,普通兵卒的俸粮仍是国库承担的。
一下子减掉一大半,文臣自然是高兴的。
虽然知道皇帝必定还有后话,但连大封勋爵、京营整训都办成了,这事又算得什么呢?说破天无非整训完的京营多出一卫来而已。
“把这事与播州善后一起题请。精简后的勇卫营,朕要用土司及归化将卒。”
三人不由得心里一震。
莫非大明无兵可用了?
不,这是告诉天下人,皇帝也知道文武早已错综复杂。
开国两百余年,姻亲、故旧……只有一个京营哪里够?
而皇帝要一支立刻就能用的忠勇精兵。
“陛下……”申时行想着天下文武惴惴不安,不禁想开口。
“所以这是要担当的。”朱常洛表明自己知道其中艰难,“担当了此事,那么随后再择机复张江陵声名。将来父皇百年后,朕赐张江陵陪祀太庙。张江陵一生谋国,朱家不薄待有功之臣!朕愿担这不孝之讥!”
三人一时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没想到竟是这种程度的殊恩。
大明已经有多少朝皇帝无人陪祀太庙了?
这是何等恩荣?
只要朱明江山在,代代享受香火血食,无上的身后名!
他们三人都知道,这才是皇帝给他们的允诺。
开了先例,自然就有后来者。
不管过去存的是什么心思,只要敢于担当为他去办事,那么将来都有机会。
这当然不容易,因为终究得站得住。
若是本身污点极多,又怎么配?
可目前的问题不是这个!
这时候,朱常洛悠悠说道:“卿等都是才智卓绝、学问精深之人。历朝历代,国祚逾三百载者几家?大明则开国已二百三十余年。朕必定是要一试的,若能再开新篇,无异于开国功勋!若果真地动山摇,卿等不为子孙宗族计吗?便是朕百般优重老臣,当真有了改朝换代,后来者岂念旧朝之恩?”
三人第一次明明白白地听皇帝说出更远的、更大的目的,此刻竟只有两个选择。
都是做过首辅的人,都知道大明要再开新篇得动哪些人,都知道张居正为什么下场那么凄惨。
现在皇帝明说了这有改朝换代之危!
“陛下,臣……”
沈一贯头上的汗都吓得冒出来了,申时行也难得失态,第一次后悔回京。
皇帝的想法只是想法,没有施行,就永远掌握主动。
可他们呢?听到了这种想法,不跟着走下去,有朝一日就是螳臂当车的逆贼首脑吧?
一边太动人,一边太恐怖。
“陛下此举……非君用臣之道。”
许久之后,是王锡爵先开了口。
“王阁老所言有理。”朱常洛并不否认,“但这数日来朕放任朝议纷纷,也是让卿等看的。三条半新规,是朕为阁臣担当而改。一片苦心,卿等可知朕之信重?”
三人沉默着:可那半条,则让我们在皇帝面前永远有所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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