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卯都不太需要,大家往往都有其他地方聚一聚。
现在城中一个幽静的院子里,就聚了几个人,都穿着便服。
若有识得他们的人,就会认得这是南京诸衙之中最重要的几人:南京户部尚书张益,南京兵部尚书郝杰,操江都御史耿定力,南京礼部右侍郎叶向高。
迁都北京后,南京仍设中枢诸衙,但真实的权力中枢是守备厅会议。
镇守太监,是皇帝的代表。
南京守备总兵官,一般就是魏国公,在他资历威望不足时让旁人来。
协同守备,一半是提督操江来担任,现在是襄城伯李承功。
另外,南京兵部尚书一般参赞南京守备机务。
所以郝杰重要不奇怪。
而南京户部之所以重要,因为南京户部负责征收占到整个大明将近一半的南直隶及浙江、江西、湖广诸省税粮,另外还负责漕运和全国盐引堪合、全国黄册的存储管理。
操江都御史,则是用来制衡操江提督,他麾下有南京如今唯一可称得上能战的长江水师。
南京礼部其实最闲,是真正的养老院,叶向高在这里是因为他本人。
南京吏部只在京察时重要,因为南京的京察,北京吏部是不过问的。
至于南京刑部工部,虽然也有一些权力,但称不上多重要。
现在是耿定力在问郝杰:“魏国公回南京了,襄城伯却还没回来。难道是想让新封的平夷伯来?”
郝杰摇了摇头:“我已上题本,仍未回音。”
张益叹了一口气:“下了几道恩旨,蠲免多在去年旱灾严重府县。今年夏粮秋粮,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眼下首先便是去年该起运之漕粮。”
这里最年轻的就是叶向高,今年虚岁四十三,正值壮年。
他算是已经把清流的前半段走完,万历十一年中进士之后庶吉士、编修、南京国子监司业,现在则已是南京礼部右侍郎,而目前的南京礼部尚书去世后尚未补、左侍郎也未补。
已经是正三品了,以他的年纪,后面升任尚书只是时间问题,入阁只怕也是时间问题。
他说了话,张益点头叹气:“是啊。若非李道甫,只怕该正月起运之漕粮就要耽误了。如今江南诸多府州还在为兑运轮派之事争执,朝廷亦无定论。”
四个人都显得忧心忡忡。
此刻在苏州府那边,负责兑运苏州府漕粮的有五卫漕军,分别是南京水军左卫、南京水军右卫、龙江左卫、龙虎左卫、横海卫。
他们是去年被分派兑运苏州府漕粮的,本就叫苦不迭,如今更是艰难。
“你们说什么苏州水次贫瘠,我们不懂!现在我们都把漕船摇到你们私仓来了,如何能不查验?上官是要干洁圆新的!”
龙虎左卫的一个副千户愤恨不已,看着面前苏州府五十七家兑户之中的一家。
只见对方比他更愤怒:“秋粮收上来就多雨,我们苏州府还有白粮重担,漕粮也不免,赋役早就重不勘言!眼下又要到春耕了,哪里还有时日、哪里还有人把这多漕粮晒扬筛检?”
“去年夏粮,你们一拖再拖,也是逼我们到私仓来领兑。没有查验,运到之后有沙子糠谷不说,是不是还掺了水?三伏天里都泡烂了,害得我们指挥被罢了职!”
“千户大人这是要以势欺压我们这些良民吗?莫要血口喷人!我们兑收粮长更难,又要收粮,又要按朝廷要求碾好晒干,还要运到水次关仓交兑。忙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做什么手脚?我们苦哈哈的百姓,有胆子做手脚吗?”
“你们莫不是又要勒索才肯?”
“狗官兵,要我们没有活路,跟他们拼了!”
“又要上好白粮,又要干净新粮,还有耗米,现在还要勒索,万岁爷到底知不知道我们已经快被逼得没活路了?”
这副千户看着这粮长身后群情激愤的人,还有那粮长眼里的傲慢。
如今苏州府两个阁老在朝,到底是谁以势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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