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沈一贯此前逃避,萧大亨其实已经有自作主张的决心。
奈何皇帝翻云覆雨,忽然又将阁臣的权威提到那么高。
这番话也算是他为自己之前的行为做了一下辩解。
如今江南挟漕自重,申时行和王锡爵拟从南京之意,皇帝又要从田乐等人这里找到足够的支撑。
这是皇帝对申时行和王锡爵有不满的关键时刻,萧大亨又要靠回来,希望沈一贯借此再树首辅权威。
既然不准备走了,总要有所作为。
沈一贯听了他的话,凝眉思索一阵之后道:“你的意思是,赞同大司马奏议?”
“如今元辅意见举足轻重!”萧大亨点着头,“陛下委阁臣径直收取题本拟票之权,本意自是盼元辅等人忠君担当,一扫诸弊。如今申阁老又复往日畏难调和,就连王太仓也收敛了脾气,陛下自是大失所望的。南京那些人在那繁华之地呆太久了,如今朝廷财计艰难,他们也确实做得太过!”
他盼望着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出场的沈一贯出来一锤定音,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若以遮洋总改制为商,要竟买的话,江南总归更有把握。如此一来南京所题漕运之难、错时解运就不成理由,实利还是在江南。”
沈一贯摇了摇头:“不见得。重中之重岂是区区解运耗银之利?由单所派何处,才是关键。南京,要的是这些权力。湖广、江西、浙江三省及南直隶诸府州田赋尽由南京户部代征,事涉北京户部直征部分田赋,他们如何能不争?”
“若是诸利都要,那才是真正触了陛下忌讳!”萧大亨凝重地说道,“听说,应天巡按牛应元得以升任巡抚,是平虏伯之荐举。”
沈一贯愣了一下:“平虏伯?这从何得知?”
“申府传出来的。”萧大亨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元辅此前有退意,自然有人投靠了过去。如今嘛,倒可两面通传。陛下朝会上连日只为驳了申王二人之票拟,苏党如何能不忧虑?”
“……苏党。”
沈一贯古怪地说着这个名字。
短短时日,因为阁权提高、密奏的大范围启用和他沈一贯的暂离朝堂,又多了个苏党吗?
倒是顺利……
“苏松常嘉湖五府出身官员外,也有其他人。”萧大亨说道,“牛应元竟因勋臣举荐而得任,还是准了陈维芝的辞表让他升任。陛下遣王德完巡按应天之后,又听田希智举荐用了个举人直升工科都给事!元辅,陛下心意如此明显,此乃担当大任、再得圣眷之大好良机!”
沈一贯却说道:“申王二公之虑,也是公忠体国。江南虽是猖狂了些,却也毕竟有所凭恃啊。若阿附圣意,此后便是朝野不知多少人弹劾你我。这些关节,你也想好了?”
萧大亨冷哼一声:“我毕竟掌着天下刑名!若以这些事来攻讦,且看谁能幸免。圣眷既在,何惧宵小?元辅,眼下即可得圣眷,此事若成,户、刑、兵三部皆以元辅为重。而后地方官补任,新科授职,元辅若能妥善处置,则吏部亦能走近一些。礼部乃陛下亲擢,有元辅助陛下掌稳超纲,苏党不足为惧矣!”
沈一贯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说得像模像样,但这不过是沈一贯和申王两人那天被皇帝召见之后的默契罢了。
此前浙党势头更大,朝中党羽更多。
他沈一贯去主考会试,既能收获一批门生,又能为后面皇帝最想要他们担当的那件事埋个伏笔。
离开朝堂十来天,申王二人自会发挥。
因为金花银由单的事,江南必定要出招的。
皇帝稍微逼一逼,江南许多朝参官自然会向出身苏州的两人靠拢。
他们两人实在有避不开的身份和乡里。
现在萧大亨却在这里分析得有模有样,沈一贯脑中转着这些念头,嘴里却叹道:“虽是诸主考同考共阅考卷,然排定座次后,众人一时兴起要看看会元为谁。糊名一开,你倒是何人?”
萧大亨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莫非竟是王太仓之子?”
沈一贯笑了起来,却是苦笑:“这倒真像是陷王太仓于不义了。”
萧大亨却大笑起来:“王太仓居阁,食前言而让其子应试,这多同考阅卷。生有麒麟子,朝野这瓜田李下的议论,王太仓却只能自作自受了。元辅何必顾忌这等小事?”
会试放榜之后,南官北官、浙党苏党在这件事里的明争暗斗又必定会加上一味新的佐料。
第二天朝会上,礼部尚书朱国祚先呈报了刚刚全部拆开糊名之后确认的贡士名单及排名。
听到泰昌元年会试会元名叫王衡,朝参官们的眼神不由得玩味起来,齐齐看向王锡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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