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收东西的知县并不好做,但也不是不能做。
他孟希孔自己家虽然穷,但是岳父有钱啊,夫人嫁妆丰厚!
现在他既记着岳父的教诲,也记着皇帝当时说的话。
如果一来就和他们缠夹不清了,后面如何松土、除草、剪枝?
“知县见面会”结束之后,他就回到了内宅门后面,说是不胜酒力。
专门前来的各家耆老、乡绅、富户看着温平神情复杂。
“县尊有令,今日是他宴请诸位,这些贺礼,如今却是无功不可受禄。”温平叹了一口气,“诸位都拿回去吧。”
孟希孔不在面前,他们的脸色就不那么加以掩饰了。
奴仆不要,吏员工银不要,这人情往来的贺礼也不要,那还谈什么结交?
即便是县衙的胥吏们也感到很担心。
这新来的县尊大人莫不是要清高到底?那往后他们只怕也会被找麻烦。
陆新义也很发愁,县里最怕这种愣头青啊!
这时,一个中年文士带着两个年轻人终于游遍了这乐平的山山水水和几个小镇。
他们进了县城之后又在这县城的几条街巷转了转,这才转到了县衙前面。
“嘿,站住了!没见这是县衙吗?就往里闯?”外面守门的杂役拦住了他们,“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没见过?”
“……我这不是还没往里闯吗?只走进了两步罢了。”那中年文士竟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倒是忠于职守。”
“……闲人勿近,二老爷交待的!”那人被他打量得不舒服,“如果有事,要先通传!”
“那就通传吧。”中年文士笑了笑,“却不要通传什么二老爷。烦请传告县尊大人,就说翁承俊已经到了。”
“……尊驾有何贵干?”那杂役收敛了一些,然后给了个笑脸,“我去通传,门房那边也会问啊。”
“也好,往后总有许多交道。”翁承俊仍旧是笑眯眯的,“不才得县尊大人看重,既聘为刑名钱粮,今日才从南京赶至。”
杂役浑身一激灵,肃然起劲:“原来翁老是县尊大人聘的师爷,小的这就去通传!翁老先移尊步……”
翁承俊见他前倨后恭,现在说话还有些文绉绉的,脸上是了然的笑。
对寻常百姓来说,县衙是高深莫测的地方,上至县尊大人,下至衙役胥吏,每个都是当地不好轻惹的人物。
但对翁承俊这样的人来说,他更清楚地方上如何通过塞人把县衙经营成大家的县衙。
而每一个走进这县衙的新知县,都得凭自己带来的人打开局面,或者直接拿这个机会与当地人家纠缠在一起。
孟希孔当然不可能真的孤身赴任。
翁承俊前脚走进县衙,另外一个守门杂役后脚就把消息往外传出去了。
县尊大人的师爷来了,听说姓翁,是个笑眯眯的中年文士,还带着两个壮汉。
陆新义闻讯赶来,见到翁承俊之后不禁愣了一下:“翁贤弟?”
翁承俊还是笑眯眯地拱了拱手:“陆兄,又见面了。洪岩一别,已有六日,小弟甚是想念啊。”
“……翁师爷瞒得我好苦。”陆新义语气复杂。
那边的温平露出疑惑的表情。
孟希孔这时才从内宅门里赶出来:“翁兄,你终于到了。”
说罢正式向陆温两人介绍了一下翁承俊,而后就把他和那两个跟班请到了内宅。
陆新义这时才露出凝重颜色。
“这到底是……”
“说是游学士子,在乐平已经逛了半个多月。前几日我去红岩赏秋,于汪家山居结识。”
陆新义看着内宅那边,满眼都写着“来者不善”几个字。
县尊未至,师爷先行。
而其人才学、谈吐、见识,在汪家山居那个酒桌上,陆新义是领教过的。
小小乐平县这一天里就都知道了,县尊的师爷很早就在乐平瞎逛。
但他真的只是在瞎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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