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海河平静。
齐青崖快步穿过北俄租界,原本这个点街上多多少少还有一些喝高了伏特加的纹身白种男人,可现在只有码头上还在忙碌的劳工。
拐过红顶灰墙来到两个租界的交界处,齐青崖一眼就看到了布鲁塞租界的最高建筑。
那艘蓝白相间的飞艇。
齐青崖朝着自己的公寓住处走去。
他不喜欢顺着蓝海商会从宽阔的大门走,而是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才记住了这条穿过棚户区的小路。
朝着蓝海商会飞艇屁股的方向走去,看到系着白色围裙的卷头发男人开的狗肉火锅摊子后往右拐,穿过一个挂满了晾衣服竹竿的小巷子,左拐再走三百来步。
水果摊子,酱菜铺子,杀鸡烧肉的墩子挨着悬着“妙手回春”牌子的无证医馆。
油泼面,米粉店,还有用途不明的黄铜齿轮和弹簧占了半条路的杂货铺。
一直走到公寓围墙外面停下脚,转角处有两盏糊上红纸的挂灯。
每次看见齐青崖都眼睛发亮,浓妆艳抹的老鸨费尽心思的想要招徕这个仪表堂堂的优质客户。
露肩露腿是常态,开着黄腔也是习惯,只差叫嚷着自己倒贴钱。
不过今天她却没倚靠在电线杆子旁,用她那廉价的香水气味霸占这不过两米宽的窄巷子。
红灯依旧,本该清净的路上却有着一股刺鼻的汽油味道。
齐青崖皱着鼻子,感觉脚下踩着就像是烂泥地似的滑溜。
“什么东西?”
借着红光低头一看,鞋底下面是一道宽约十来公分的污迹。
弯弯扭扭的就像是爬虫似的,从巷口一直蔓延到了棚户深处,有的淌在路上,有的泼在墙角,有的干脆淋在了窗户边。
齐青崖突然想起了从医院来到蓝海商会时路上遇见的游行队伍。
白布红字的横幅历历在目。
“火油易燃,危害生命!”
火油,又称为煤油,不仅仅用作于照明用途,也是普通锅炉性价比最高的燃料之一。
这种淡黄色的透明液体气味刺鼻,且极易燃烧,产生的黑色浓烟会对呼吸道黏膜产生损害。
而且未燃烧充分的火油蒸气还会和空气形成爆炸性混合物。
棚户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小楼都是砖木结构,两栋楼之间的距离甚至不足以让成年男子张开双臂,一旦被点燃,哪怕是发现的再早,也绝对没有熄灭的可能。
更何况此时已然夜深。
不用爆炸,光是熊熊燃烧的火势,就能吞没无数条还在睡梦中的生命。
然而这里远离火油工厂,反而是离蓝海商会的大楼很近。
齐青崖想起了洪豆浓所说的话。
游行的队伍很有纪律,显然是有背后推手,然而蓝海商会的‘不管政策’让火油工厂顺利落地。
似乎让背后推手并不太高兴。
齐青崖可不想看到蓝海商会附近被火油烧成废墟。
于是看着污迹消失的巷子深处,揉了揉被气味刺激的不舒服的鼻子,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大晚上的,小心玩火尿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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