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榆知道检查太久必惹燕九不快,他虽没弄清楚燕九去北疆的真实目地,并且燕九很明摆的态度,不喜欢顾长萧。
之前若非小季道长从中周旋,燕家也不会跟边城有往来。
但程榆还是期待着,这队伍之中有小季道长在,他若去北疆王爷和黑羽营将士平安归来的希望就大了。
既然这队伍中没有小季道长,他也希望燕九能助王爷一臂之力,只要有第三人进入棋局,破局会变得容易很多。
程榆上前笑对燕九道:“燕家主,本官刚好有一些物资需要带给王爷,可否麻烦您稍带上?”
不等燕九回答,他突然又转移话题道:“边城有几项新生意在开拓,燕家主若有兴趣,等从北疆回来,可来边城看一看。”
燕九温声道:“东西若不多,我可以帮你捎带上。只是这生意的事,燕某不感兴趣。”
程榆轻笑:“生意不感兴趣,不知海盐、精铁燕家主是否感兴趣?”
锦岁在车厢里等的眉微皱,这就是她最烦跟聪明人说话的原因,非要打哑谜,就不能直接说吗?
程榆在向燕九示好,只要你去北疆期间愿意帮王爷一把,回来之后边城的生意优先跟燕家合作。
再听燕九表示,看不上小打小闹的生意。
程榆又拿海盐和让燕地贵公子皆感兴趣的精铁武器来打动,锦岁没责怪程榆自作主张,拿精铁武器出来做交易。
要是顾长萧不能活着回来,这些东西也是被誉王和燕地士族瓜分,那时的边城,只怕又要变成一年前,那个破败荒凉的模样。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顾长萧能活着回来,所以程榆不论拿什么东西来招揽帮手,锦岁都觉得是应该的。
果然,精铁的生意实在让人难以拒绝,精铁意味着更厉害的武器,和更坚固的铠甲。
当然燕家不能明着售卖铠甲和武器,可那些知名宝剑宝刀,哪怕一年打造一把,都能赚不少钱。
而私下武装自己的将士,朝廷也查不到。
燕九沉思几息后道:“倒是听十一郎说起边城精铁,打造的武器锋利无比。”
程榆眼睛一亮,立即笑道:“本官明日就去拜访十一公子,商谈此事。”
锦岁眼尾直抽,燕十一郎在她眼里像个傻子,估计她在燕九和程榆眼里也像傻子吧!
听这两人说话就急人,还烦人,把话说直白一点,会显得你们笨还是怎么地?
很快,燕九重新登上马车,让人将程榆托带的物资放到后面的马车上。
托带物资不过是个由头,好让燕九去见一见顾长萧,所以物资并不多,只是一箱子东西而已。
就在队伍快要启程的时候,陈芸娘带着一群女医护出现,锦岁心一惊,立即缩回去坐好。
程榆可能不好意思仔细打量她这个‘女眷’,心细的陈芸娘却可以。
从窗户缝里一瞧,陈芸娘带着女子们给燕九的护卫送了棉衣,还送上一些常用药。
其中一包还特地给燕九的,说是曾经找十二娘问过他的尺寸,做了两双棉鞋和两身棉衣,希望燕家主不要嫌弃。
殷勤又客气地说着感谢的话,特别是对燕九,就差跪下求他在北疆时,帮一帮边城的人。
车里的锦岁死死咬着唇,生怕自己一时不忍,跳下马车拥抱陈芸娘。
等再次启程,锦岁从窗户缝里偷看,程榆和陈芸娘,还有那些边城女子,一直站在雪地里弯腰相送。
直到他们变成一个小黑点,依旧没有离开。
锦岁的心阵阵抽疼,那感觉就像看着自己的亲人,为了家人的前程和安危,低三下四去求人帮助。
程榆是个很骄傲的人,他很瞧不惯燕地士族,为了陈芸娘也是宁死不折腰。可如今为了边城,他对燕九弯了腰。
还有陈芸娘,她一定很内疚自己帮不上什么大忙,边城生死存亡之际,她能做的只有这些。
此时的边城是孤立无援的,燕地士族甚至期待着戾王死在北疆,他们就能像瓜分美食一样,将边城这块大蛋糕瓜分了。
哪怕重要的东西归了誉王,只抢到零星一点生意或技术,也够自家吃饱的。
在锦岁心中,寒星、黑虎如兄弟,那程榆、魏清泉就是能干靠谱的长辈,陈芸娘更是自己亲手救回来的暖心大姐姐。
看着他们为了守住家园,为了远在千里外的家人,如此小心卑微,锦岁岂能不感动!
她多想跳下马车回去找程榆和陈芸娘,告诉他们不要担心,她一定会带回黑羽营和顾长萧。
边城一定不会有事!
我们连鞑子攻城都守住了,又岂会怕那些魑魅魍魉!
可她不能这么做。
燕九默默地看书,假装无视季姑娘低落的情绪,生怕哪一句的刺激之下,季姑娘要调头回去。
直到彻底走出边城地界,他才道:
“边城有程榆这样的官员,不会有事的。”
锦岁冷笑:“程榆只是一个知县,他拿什么跟誉王和士族斗?”
要是顾长萧死在北疆,誉王的人来接手边城,程榆只有两条路能选,一是为了保全百姓和边卒,带头投降,落得千古骂名。
二是自杀,以示忠于旧主。陈芸娘必会随他而去,边城百姓和边卒,又会变回曾经的艰难困境。
当然,还有第三条路,那就是带人造反,可他无兵无权,造反只能是流落塞外成为曾经被他剿过的山匪马贼之流。
还会死很多边卒和百姓,程榆肯定不会选择第三条路。
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以保住边城。那是我们好不容易建起的家园啊!
锦岁之前还跟程榆说,要让流民视边城为家,哪怕拼了命也要保护边城。
如今看来,边卒做到了。可为什么她这么想哭呢?
她怪顾长萧那个浑蛋,自以为是,自以为是为她好,将她排除在计划之外。
可如果‘让对方活下来’就是为她好,那活的行尸走肉有什么意义?
我宁愿轰轰烈烈地死,也不要日夜受着良心的谴责而活。
她也怪自己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顾长萧的态度一冷,一幅怕她抢走黑羽营,赶紧把她撵滚的态度。
她就当了真,连追问都没追问,查都没查一下,甚至没跟程榆和寒星他们好好聊一聊,就落荒而逃了。
她更气自己之前一直觉得,顾长萧在长安的事和边城没关系,她不想打听不想多问,更不想掺和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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