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平向来是心怀善意的,他不忍心看着洪天波忍受痛苦。
所以,他再度凝聚成了水波长剑。
“我很快,你忍一下。”
长剑上水光流动,剑刃如链锯,有高压水刃在来回游动,附带极强的切割效果。
见池平出手,洪天波两腿一软,竟直接跪坐在池平跟前。
他嘴唇一直在哆嗦,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机械教会的这帮家伙,最不珍惜的就是别人的身体。
他缓缓抬头,看着池平,用哀求的语气说道:
“我想活。”
池平眯着眼睛看着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于洪天波而言,他是不甘的。
他出生于鲁安帝国,那个专制和落后的地方。
他父母生了七个孩子,虽然家里很穷,但落后的地方是这样的。
洪天波作为家中的长子,三十二岁之前,要和父母一起负担弟弟妹妹的生活;
三十二岁之后,弟弟妹妹都长大了,他紧赶慢赶地结了婚。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结婚,只是所有人都说要结婚,他就结了。
然后,就又开始负担更多。
孩子,老人,妻子。
他极少有自己的时间,每天晚上能在收工后,趁着月色,在村口喝一口羊奶酒,竟成了最大的享受。
他累得甚至不想回家。
孩子太闹腾了,妻子一直在抱怨钱不够用。母亲因为年轻时候累着了,晚年膝盖开始痛风,时不时地碎碎念:“我怎么还不死啊,我要死了多好。”
家里绝大部分情绪,都是负面的。
后来战争爆发了,莱西二世一开始动员大家当兵的口号是:保卫家园,保护家人。
等他负伤回来后,不论是家人还是家园,都没了。
整个村子都逃荒去了,所有人沿着大路乞讨,老人和儿童会迅速被抛弃。
他绝望愤恨了很长时间,才接受这一切。
他慢慢觉醒了能力,想着推翻莱西二世,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碰上了戈多伊。
然后,就开始了三十年的囚禁岁月。
三十年后,他在池平的努力下,侥幸逃脱。可转眼,就被机械教会给盯上了。
他成了相对完美的载体,而现在,他就要死了。
仔细算算,他现在七十出头。
前三十多年,为弟弟妹妹而活;
后八年,为妻子、孩子、父母而活;
又三十年,被囚禁于高塔;
好不容易得了自由,转眼就又要死在这里。
就是因为没有好好活过,所以他才无比的想要活下去。
他之所以顺着星汉江漂流,是因为他被这个世界落下太多了,他不会乘高速列车、不会用智能手机、不会上网。
他刚想要好好活,却发现活不了了。
“我想活。”
他那双红肿的眼睛,盯着池平,又说了一遍。
“可你很难活了。”
并非是池平不想让他活,而是他已经被机械教会制成了终型机的载体。他的精神稍一松懈,机械教会就能再次操控他的身体。
“你自己的情况,你自己比我清楚。”
池平缓缓说道。
“啊。”
洪天波很快领悟到了池平的意思。他的眼神,迅速黯淡了下去。
像干涸的田野,龟裂的泥土里看不到新生的希望。
七十年的生涯里,哪怕成了特等,却还是身不由己。
他蠕动着苍白的嘴唇,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只是想活?
“我得罪谁了?
“我谁都不曾得罪啊!”
生活、战争、戈多伊、机械教会,无论哪一个,他都无法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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