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伯拉尔多双眼圆瞪,血丝密布,在他苍白瘦削的脸上,显得格外可怕。仆人倒在地上,一手支着地,另一手捂着脸,唯独不敢抬头面对阿伯拉尔多。
谁会和一个疯子讲道理呢?
片刻之后,阿伯拉尔多便打开了舱门,看向了甲板上。
船舷外,罗马城的港口,已经出现在了阿伯拉尔多的眼中。码头上的工人装卸着货物,船只来来往往,白帆蔽日遮天,似乎整条台伯河上,都是帆船的身影。而在码头边的街道上,便是罗马城西的小集市。市民们在其中穿梭,挑选着商品,和小商贩来回砍价,嘈杂的声音甚至传到了船上。
而在更远处,圣天使堡的塔楼高高耸立,仿佛俯瞰着整个罗马。天空中翻滚着的乌云,让这座堡垒看上去更加阴森,也更加神秘威严。
“利奥呢?”阿伯拉尔多问道。
他看着码头上的泊位,有一个专门留空的泊位,旁边的堤岸上站着的,只有外台伯河区的市政官本尼狄克。
阿伯拉尔多身边的仆人,没有一个敢回答他的。
除了海尔曼。
“教皇可不会来迎接你。”海尔曼说道。
“是啊,是啊……”
阿伯拉尔多点着头,认可了海尔曼的说法。若是别人对他说这话,他或许会破防,但海尔曼说的话,他能听得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
“靠边!绳子!”
码头上的工人大喊大叫,指挥着船只靠边。
“哗!”
所有风帆都被收起,船舷边的绳索被抛到岸上。工人们抓住绳子,用力拖拽,将巨大的船只一点点拖到岸边。
在靠岸的一瞬间,船舷侧面放下一块木板。
阿伯拉尔多踩在了木板上,在仆人们的搀扶下,双腿打着颤,脚步虚浮地走到了岸上。
看着这位诺曼贵族,岸边的罗马市民们,都忍不住议论纷纷。到处都是嗡嗡的声音,似乎在讨论着这位诺曼贵族。
要知道,在大部分市民印象中,诺曼贵族可不是这样的。罗伯特那样身材魁梧,体型健硕,举止野蛮粗犷的战士,才是意大利人心中的诺曼征服者。
“他也是诺曼人?”
“就是个瘾君子……”
“我以前看到的诺曼人不是这样的。”
罗马市民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音自然也传到了阿伯拉尔多耳中。
听到这些声音,阿伯拉尔多自然是很不满。
“管好你的狗,本尼狄克。”
阿伯拉尔多皱起眉头,看向本尼狄克的眼神中略带不悦。
但本尼狄克笑了。
这位诺曼贵族,该不会以为这里是欧特维尔家族的领地吧?本尼狄克在心中讥笑着。
“他们骂我我都管不了,要是您有方法的话,我倒也希望堵住他们的嘴。”本尼狄克直接回击道。
伶牙俐齿的本尼狄克,在一瞬间气的阿伯拉尔多说不出话。他面色一会儿苍白,一会儿又变成病态的潮红,可以看出他在很努力地压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要做出失态的举动。
市民也不是傻子。
看着阿伯拉尔多憋屈的模样,再想到教廷的伟大,罗马市民们不自觉地挺起了胸膛。
果然,罗马的爷就是爷。
臭外地的贵族来了,也只能在罗马乖乖低头讨饭。
“我带你去见冕下。”
本尼狄克说完,也不管阿伯拉尔多的态度,直接带着队伍,走向圣天使堡。
路上,他还介绍道:“在罗马城里有很多规矩。比如卫生方面,你的手下不可以在路边随地大小便,也不可以直接把粪便倒在街上。当然了,冕下会派仆人到你们那里,负责辅助你们的生活起居,指导你们……”
“怎么那么多规矩?”
阿伯拉尔多十分不耐烦地说:“我是贵族,为什么要遵守这些破规矩?”
“因为这是教皇的谕令。”
本尼狄克的回答十分简单。
但也很有力,以至于阿伯拉尔多无力反驳。
道理不道理的,其实不重要。关键是利奥实在太可怕了,所以他讲的就是道理。
但阿伯拉尔多还是不愿意接受一些条件。
“我们自己可以管好自己。”
他解释道:“我们诺曼人不是傻子,这些规矩还是听得懂的。”
“可以啊。”
本尼狄克笑了笑。
他当然不会说,要是不遵守法律的话,会被抓起来抽小皮鞭。
不过,就冲着阿伯拉尔多的这个态度,他就绝对不会解释了。他现在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利奥狠狠地惩罚阿伯拉尔多。
走着走着,阿伯拉尔多也逐渐对罗马城有了点认识。
“这里是什么教堂?”
阿伯拉尔多指着身边的一座古旧教堂,对着本尼狄克问道。
“圣西尔维斯特教堂,当初利奥就是在这里举行的登基仪式。”本尼狄克说,“东边是拉特兰宫,历代教皇都住在那里。”
听着本尼狄克的介绍,阿伯拉尔多只是微微点头,并没有额外的表示。
但他不时飘忽的目光,似乎证明了他的内心有些别的想法。
利奥,应该就住在那里吧。
“我还有个问题……”
阿伯拉尔多想再问个问题,甚至在心中已经打了腹稿。但他没想到,本尼狄克忽然转过身,准备离开,甚至不准备听他这个贵族说话。
“教皇冕下找我有事。”
本尼狄克说道:“如果我没能及时到那里的话,或许冕下就要迁怒于你我了。”
很显然,在察言观色这方面,本尼狄克的本领远超他人。
阿伯拉尔多恰好被拿捏的死死的。
这个平日里骄横的贵族,当然不会忘记,利奥给他带来过多大的恐惧。一提到这个名字,他就恨的咬牙切齿,却不敢和利奥直接对抗。
“可以。”
他从牙缝中挤出一个词,仿佛无比艰难。
直到本尼狄克走出门,阿伯拉尔多才如释重负,坐在了床上,等着自己的仆人送来阿拉伯茶。海尔曼也注意到了,自己领主的额头上,有细微的汗珠冒出。
“我觉得莪们不该来的。”
海尔曼叹了口气:“在那不勒斯的时候,至少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
“来都来了。”
阿伯拉尔多喘着气,擦去额头上的汗珠,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也顺带着压制了一下自己纷乱的思绪。
见到他这样,海尔曼就更加叹惋了。
摊上这么个领主……
“对了,我们的杀手呢?”
阿伯拉尔多抬起头,从咽喉中挤出了这么几个词,然后用虚弱的眼神,看了一眼海尔曼。
这是他用来翻盘的计划。也是他心中,唯一可以翻盘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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