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峑,溥峑,醒醒……”
溥峑奋力睁开眼睛:“十七婶,您来了……”
门外姜岐微微吃了一惊。
聋老太太的男人是前清贝子爷。
既然叫她十七婶,也必定是位遗老遗少。
但聋老太太明明是外室,怎么能叫十七婶?
那是正室才能有的称呼。
聋老太太摇摇头:“我不是你十七婶,十七贝子福晋早就死了……”
溥峑道:“十七叔曾经交代过,那位是十七贝子福晋,您才是十七婶……”
姜岐心中一直以为那位贝子爷跟聋老太太应该是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戏码。
现在看来应该搞错了。
甚至两人感情还很好,不然不会有这种话。
聋老太太道:“我腿脚不好,也走不动了,出不得几回门……”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溥峑缓缓地道:“十七婶,十七叔还有最后两件东西留在我这里……”
“这些年,我穷困潦倒,家财荡尽,都没动过心思……”
“托口信请您来,也是物归原主的意思……”
这群遗老遗少,在过去那三年里为了活下去,拿古董珍玩当白菜卖的也不他只一个。
如今还能留下两件都算是难能可贵。
聋老太太道:“你快死了,我也快了,还给我做什么……”
“都带棺材里去吧……”
溥峑摇摇头:“这两件是十七叔临终给您留着的……”
“十七叔说,只要您守着南锣鼓巷95号院,就给您傍身……”
姜岐顿时对那什么贝子爷印象大跌。
这几件东西活生生困了聋老太太一辈子!
聋老太太沉默良久,才缓缓地开了口:“我没对不住十七爷……”
溥峑道:“我知道,这些年苦了您了……”
“东西在床脚暗格里,一头一个。”
“我,我实在下不得床,劳您自己取吧……”
聋老太太抬高声音:“小七,进来取东西。”
姜岐一愣,怎么让他取?
聋老太太,扯着嘴角笑了笑。
“床脚两头的暗格里,有我死鬼夫主的东西。”
“小七,你帮我取出来,我老了,弯不下腰。”
溥峑将信将疑。
“十七婶,这孩子靠得住?”
聋老太太点点头。
“我认了两个孙子,这是其中一个。”
“将来养老送终都在他两个身上。”
“靠不住的,我也不带来了。”
溥峑道:“不是我不相信十七婶的眼光……”
“只是……只是……”
聋老太太不理会,催着姜岐去取东西。
姜岐装模作样划根火柴钻进床下。
将床脚的暗格打开,取出两个黑漆漆的罐子。
脑海里当即出现两件奇珍异宝的鉴定介绍。
“明成化天字款斗彩应龙纹盖罐”!
“明成化天字款斗彩螭龙纹盖罐”!
姜岐心头剧震!
不由自主脖子一仰,脑袋磕在床板底下生疼!
这……这……这位庆密亲王究竟藏了多少奇珍异宝?
在姜岐前世的2014年。
大明成化斗彩鸡缸杯,以2.8124亿港元的成交价刷新中国瓷器世界拍卖纪录。
而他现在手里这两件天字罐的价值,要远远在斗彩鸡缸杯之上!
聋老太太道:“小七,小心些。”
姜岐从床底钻出来,拍拍头上灰尘。
“老太太,给您。”
聋老太太道:“你不是背着书包?放书包里就成。”
“我也没地方装啊。”
姜岐将两个黑漆漆的罐子装进书包。
聋老太太起身道:“溥峑,莪该走了……”
这一起身,黄泉相隔,再无相见之日。
溥峑老泪纵横:“十七婶,保重了啊……”
“我没几天活头儿了……”
“要是行的话,这几天让这孩子多来看看……”
“临末了,跟前总要个人……”
老辈人嘛,总讲究个送终。
聋老太太看着姜岐,用眼神询问。
姜岐若是实在不愿意,她也不强求。
姜岐看着脸上带着沉沉死气的溥峑,点了点头。
“行,我这两天多过来看看您。”
说着背起聋老太太离开倒座房,又放在自行车后座上。
“老太太,咱们回吧。”
聋老太太沉沉叹了口气。
“溥峑这一死,十七爷这一脉算是绝了……”
姜岐没说话,默默蹬着自行车。
遗老遗少现在死了倒还干净。
再些年变成“封建余孽”后,活着比死艰难。
不过那幽暗逼仄的倒座房,腐朽难闻的气味。
等死的老人,不见天日的稀世奇珍……
总让他觉得心里闷闷的。
回到南锣鼓巷95号院,姜岐将聋老太太背回后罩房。
聋老太太道:“走这一趟,我心愿也了了。”
“记得替我送他一程。”
姜岐轻声道:“老太太,您放心……”
聋老太太又叹了口气。
“小七,你回去吧,下午还上班……”
“我也累了……”
姜岐从书包里取出两个黑漆漆的罐子给聋老太太。
“老太太,这两个罐子帮您放在哪?”
聋老太太不接。
“你拿去收好,别给任何人看见……”
“总不能真带棺材里去……”
姜岐一颗心猛地“突突”乱跳!
这可是明成化天字罐啊!
“老太太,这东西您是知道底细的……”
聋老太太咧着没剩几颗的嘴唇,微微一笑。
“啥?”
“什么知了笛子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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