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字?
顾安翻过琴身,发现琴底上竟然写有字迹。
字迹暗红,倒像是用血书写。
看这琴应该是在水里泡了不短时间。
但这上面的字迹,却仍清晰可辨。
白楼子已经凑着大脑袋,磕磕绊绊地念了起来:“告二啥快另书,女又雨令啥风小土……”
顾安额上青筋跳动。
“住口!”
忍无可忍,张口喝止。
白楼子一脸无辜委屈。
顾安:“……”
“我读,你听。”
白楼子连连点头。
顾安摇摇头,开始读出上面的字:“告二郎诀别书……”
嘴里读着,目光已经一目十行扫过。
很快眉头便深深皱起。
“奴零落风尘,蒙君不弃,琴瑟凑合,许以白头。”
“然梦里春光虽媚,终是须臾过隙,醒时了无痕。”
“万事原来有命,人力岂有改易?”
“张氏子名门贵子,衣华服,佩美玉,实禽兽也,仗势欺人,羞辱过甚。”
“奴不堪受辱,本欲火焚画舟,同赴黄泉,阎君驾前,分说公道。
“然奴身孱弱,事败垂成。”
“惜累及姊妹,葬身水火。”
“奴岂有颜面苟且于世?”
“留书寄于此琴,愿奴之怨不消,恨不绝,护此琴留于世。
“若教君得见,告奴于九泉之下,消解奴怨。”
“千山裹素,黑水独浊。”
“朱弦泣断,琴瑟有缺。”
“奴心寄君身,磐石不移转。”
“命卑多舛驰,独遗此恨绵……”
读到最后一个字,顾安声音已经变得很轻微。
心中有一股郁气难舒。
“呜呜……”
顾安:“……你哭甚?”
白楼子一个魁梧壮汉,抹着眼泪的模样,实在是有点暴击。
“俺就是听着觉得难过。”
白楼子理所当然地道。
“这小娘子太惨了,虽然不知道她遭受了什么苦楚,但这般大恨,”
“竟然怨气不消,化为鬼舫,想来生前定是遭受了常人难以想象之苦。”
顾安闻言沉默。
这琴上绝笔,并非什么千古佳文,若论诀别书,也算不得有多感人肺腑。
却是字字句句,带着血泪。
平淡之中,有泣血之恨,有爱绝之憾。
这封诀别书的背后,或许就是那美人鬼舫的来历成因。
二郎?是谁?
张氏贵子……衣华服,佩美玉,实禽兽也……
看到这句,顾安不自觉地便冒出一个人的形象。
张若之。
这简直是他的写照嘛。
难不成还和他有关?
若是如此,这把琴……或许就是对付张若之的一个契机。
顾安思索片刻,撕下了一片衣摆,将古琴包裹,背在身上。
朝白楼子道:“走,回去。”
白楼子听话地拾起船桨,摇了几下,忍不住道:“六郎,道理俺都懂,但你为什么要撕我衣服?”
顾安理所当然道:“你的便宜。”
白楼子看了看他身上威严的官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用力地点点头。
……
朱里庄。
“怎么样?”
见到回来的顾安二人,谢灵飞急不可耐地问道。
顾安道:“没事了。”
谢灵飞不满:“没事是什么意思?”
“路上再说吧。”
顾安应付了一句,便朝朱九河道:“九伯,那个鬼物已经除去,你以后不必害怕了。”
朱九河大喜:“真的?好好好!我就说,有顾六郎在,咱们哪里用怕什么?”
顾安笑了笑:“那我们就走了。”
朱九河急道:“哎?让你们忙了一晚上,怎么能不吃顿饭呢?”
“六郎稍待,我快准备好了,吃一顿便饭再走!”
顾安道:“九伯不必客气了,公务在身,实在不便,下次吧,”
“下次我专门上门叨扰,九伯不要嫌弃才是。”
朱九伯忙道:“哪里会?那六郎下次可一定要来,我为你备下咱们朱里庄接待最尊贵的客人的宝鱼宴!”
他是当真了,已经嘀咕着要去叫村里好手,定要出水去打条宝鱼回来。
河上鬼物已除,他也不再害怕黑水河。
顾安三人辞别朱九河,牵上马,离开了陇津。
……
朔邑。
折冲府。
“你说,那鬼物已经被你除去了?”
张远坐在厅上,静静地听完顾安述职。
才面色平淡地道。
顾安道:“是。”
张远不置可否,看了他一眼,缓声道:“顾指挥使,你可听过,不至见神,不敌鬼神之说?”
顾安道:“自然听过。”
张远道:“你以为是虚言?”
顾安摇头:“以前或许会有疑虑,但此番亲见,才知此言不虚。”
张远道:“如此,你还敢说你诛杀了那鬼物?”
顾安神色不变:“校尉若不信,大可前去探查,陇津之上,虽因此鬼船已少人迹,但也并非没有,”
“仔细寻找,当能寻到河上渔民,一问便知。”
“我自然会去查。”
张远也客气:“若是查证你所言不虚便罢,若是知晓你编排故事,蒙骗于我,敷衍差事,你知道后果。”
顾安笑了笑:“那是自然,不过,顾某也有一句话,请校尉代为询问你身后那人。”
张远也不遮掩:“你想问什么?”
“问问那人,可还记得,黑水河上,画舫美人?”
“嗯?”
张远眉头微皱。
顾安没给他机会,便道:“还有一句话,转告那人。”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话音未落,便转身大步离去。
张远看着他离去身影,眉头皱得更深。
他本来觉得,这顾六名声虽响亮。
却终究只是一个低微之人。
到了自己手下,以自己手段,想要拿捏他并非难事。
此时看来,却未必了。
……
离了折冲府,顾安便与白楼子一起,回到白屋庄外的营地。
谢灵飞另有他事,在朔邑便与他分别。
还没等屁股坐热,许江达便回来了。
还带回了他想要的消息。
“你真查出来了?这么快?”
顾安看到有些风尘仆仆的许江达,说了几句好话,让人端上茶水。
便问道。
这才多久?
“说来了也巧。”
许江达将一大杯茶咕嘟了进去,抹了一把。
说道:“那白得志果真不是寻常人。”
“属下有个朋友,竟然曾与六郎所说的那位白得志,在朔邑市井间厮混过些时日,”
“与他打听了一番,得了些讯息,属下循着这条线查了下去,这才摸到了些许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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