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已入五境?”
她回来时,已经听说顾安在折冲府新立,县尊邀宴之时,便已入了四境。
竟能和与自己齐名的百里青梧,打了个不分上下。
本已经十分惊异。
可如今才过去多久,又破了一境?
王纨知道顾安有天骄之资,她比谁都清楚,这人的资质有多可怕。
可也从来没有想过会这么夸张。
从习武开始,满打满算,有半年吗?
没有!
半年不到,从凡人到武道五境。
她五岁学剑,十五载寒暑不缀,才晋入五境。
她算什么?
笑话吗?
天骄就这么不讲道理吗?
“侥幸而已。”
顾安不是自谦。
自己是什么资质自己清楚。
除了能沉得下心坚持这一项优点,顶天了就是个中人之资。
他能有今天,确实是多赖于一个幸字。
最大的幸,就是得了那面镜子。
王纨才是真正的天骄。
他不敢想象,自己若没有镜子,一辈子有没有可能达到她现在的高度。
她尚且如此,《神秀谱》上那些人又如何?
“武道之途,哪里有什么侥幸?”
王纨定了定神,正色道:“你以后不要再这般自谦。”
“习武之人,就该有与天齐平,舍我其谁之心志。”
“如若不然,身障易破,难破心障,心障不破,如何见神?”
顾安见她说得严肃,虽不明白,却还是点点头:“我知道了。”
见神离自己还太远,所以也并没有追问的意思。
自己的进境已经够快了,没有必要急于一时,乱了自己的心意方寸。
再者,顾安其实也不是一心寄于武道。
他要的,只是变强。
至于方法、途径,不重要。
是武,是儒,是道,还是佛,只要是大道,道道皆可。
想到这里,顾安忽然道:“我有点好奇,二小姐醉心武道,如若有机会,让二小姐学得道佛两教正法,可证无上大道,”
“二小姐可会弃武另择他途?”
王纨对他的问题并没有什么反应。
低头用一根银钎子摆弄了下水壶下的炭火。
侧首叫道:“七七,火熄了,添些炭火。”
话一出口,才意识到:“我倒是忘了,七七已经不在了,”
“习惯了那丫头,一时倒改不回来了。”
顾安张了张口:“要不,我让七七再回来?”
王纨笑道:“那可怎么敢当?顾校尉今非昔比,我哪敢使唤顾校尉的胞妹?”
顾安干笑:“二小姐取笑了,实在是七七那丫头现在在庄子里整日无所事事,四处招猫逗狗,”
“我是真怕时间长了,这丫头学坏了,让她来伺候二小姐,有你管束着,我反倒放心。”
王纨点点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多少人毁在了这一奢一俭间。”
“你若是舍得,便将她送来吧,七七这丫头天性烂漫,又灵巧可人,我很喜欢她。”
这位二小姐,倒是很善解人意。
我一开口,就知道我的意思。
顾安暗道。
七妹啊,别怪哥,哥是为你好,可不是卖你……
至于刚才的问题,他也没有继续问。
已经有了答案。
一字没有,远比许多语言都要来得坚定。
这种坚定的向道之心,顾安自愧弗如。
又安静了一会儿。
顾安开口打破了宁静:“二小姐,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你闯荡江湖的那些趣事?”
“你知道的,我长这么大,就没离开过朔邑。”
王纨眉黛微蹙:“江湖?江湖能有什么趣事,打打杀杀,尔虞我诈,实在是恼人得紧。”
又皱眉。
这是第几次了?
顾安发现自己好像很喜欢看王纨这双细长的眉毛蹙起的模样。
好看的女人皱眉,大多会有种楚楚可怜之态,让人怜惜。
让人有种伸手为她抚平的冲动。
可王纨不一样。
她好看归好看,但眉宇间本就没有一般女子的妩媚之气,反有一股英气。
眉头蹙起,更有种让人说不出的味道。
“江湖是属于亡命之徒的,你既已做了官儿,就不必再寻思这些东西,”
王纨此时并没有察觉顾安的目光。
“不过,我大庸广大无边,山河如画,你倒是应该去看看。”
顾安回过神来:“哦?那你给我说说,大庸哪里风光最美?”
“这哪里能说得出来?”
王纨眼眸一翻,竟少有地透出几分儿女之态。
“我西州之地,虽地处边陲,却有万里冰川,莽莽如龙,伏延大地无边,壮阔豪迈,为天下之最,”
“与西州毗邻的甘州,有万里戈壁,黄沙漫漫,石峰林立,荒茫无边,亦为奇景,”
“中原大地,更有名山胜景无数,道教名山,仙家胜景,佛刹禅林,几乎都在中原,”
“南边也有吴州水乡,诗情画意,”
“说不完,道不尽,哪里分得出高下?你须亲眼去看,方知心头所好。”
顾安本是没话找话,此时听闻王纨娓娓道来,也不由为之神往。
可惜,他现在实在是分不开身,也不是玩乐的时候。
至少在找到祖母之前,他是没有资格玩乐的。
心下暗叹。
“二小姐,你最喜欢哪里?”
王纨认真地想了想:“我?我还是喜欢咱们西州,虽然苦寒,却干净。”
顾安笑道:“那你我也算有共同所好了。”
王纨瞥了他一眼:“你去过几个地方?便说这般大话,若有机会去中原大地,怕不是要被花花世界迷了眼。”
顾安笑道:“我见过的地方倒也不少。”
“哦?说说看。”
顾安目眺长空,一时似梦回前尘,口中喃喃道:
“我见过那巍峨壮丽的远古城墙,蜿蜒盘旋于山峦之巅,如巨龙般守护着这片河山,”
“我见过那奔腾不息的大江,自高原之上浩浩荡荡,奔涌而下,穿越千山万水,波澜壮阔,”
“我见过碧水绕青山,如同丹青圣手之下的水墨画卷,”
“我见过群山云海,浩瀚无垠……”
“喂,你魔怔了吧?”
一声清悦之音叫他唤醒。
王纨奇怪地看着他。
“哦,这些都是我梦中所见,可惜了,不能再次见到了。”
顾安连忙解释。
王纨不疑有他:“那倒也没什么,将来有机会,出去看看便是,我大庸大好河山,也不比你说的那些差。”
“对。”
顾安整理心情。
谈兴正浓,便与王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谈天说地,谈山谈水,说风花雨雪,讲人情旧事。
平淡,却安心。
王纨江湖见识极广,顾安本就感兴趣。
而顾安虽没出过朔邑,却有上辈子的记忆。
天上的地上的,水里的海里的,他都能扯上一扯。
虽然大多被王纨当成异想天开,却也听得有趣。
加上他的“学识”不凡,越聊得多,王纨越感到他的“深不可测”。
一时倒是相得益彰。
霜天雪地,小院中,却是红花如火,时不时传出欢声笑语。
院外。
王烈负手而立,抚须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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