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还请立即放人！”

看着再次闯进来的方叔望，金万景一阵头疼。

这个憨子，果真是砍不动的铁豆子。

即便知道触怒了自己，数日以来，仍不断地往这事上撞，丝毫不给面子。

金万景现在也有些后悔，拿那个叫什么顾六的来撒气。

小小一个折冲校尉，其实哪值得他自己亲自过问？

该赏该罚，自有下边的人去决定，与他何干？

现在简直是沾上了屎，甩掉吧怕让人看到，面子过不去，藏着吧又恶心自己。

该死！

“方叔望，本督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方叔望梗着脖子道：“都督不必容忍，有过便该罚，有功也当赏！”

“你！”

金万景大怒，正欲发作。

外间便传来兵卒传讯：“报！”

“大都督！有朝廷钦差驾到！”

“什么！”

金万景猛地站起。

怎会突然有钦差到来？

西北苦寒之地，天高皇帝远。

虽不至于脱出朝廷控制，但向来也是朝堂诸公选择性忽略的地方。

没有大事，是不会想起来的，更别提派遣钦差亲至。

难不成是最近之事，令天子不满，要借机对本督动手了？

金万景心中最担忧之事，就是当今天子夺他兵权，对他下手。

若非如此，他一个统兵数百万的边军大帅，不敢说裂土封疆，却也绝不可能如现在这般，如覆薄冰，处处小心翼翼，忌惮重重。

“快请！”

思虑之间，却不敢怠慢。

不管他心中做何打算，表面上是绝对不会有半点对天子不敬的。

“刘御史？”

不多时，他便见到了所谓的钦差。

竟是朔邑的监察御史刘文礼，一个区区八品文官。

身后随着钦差仪仗。

这刘文礼他是认得的。

御史虽官小，却也是名士。

正因认得，他才奇怪。

天子钦差，多是巡按天下，或是传达圣谕。

前者非朝廷重臣阁老不可担。

后者就没那么讲究，若非大事，一般是层层传达，到地方之后，由当地德高望重的官员宣达。

既然是刘文礼，那就不会是什么大事。

金万景心中稍安。

却也有几分疑惑。

刘文礼虽也勉强称得上名士，可说是德高望重还差了些。

要宣达圣旨，还是到自己这个大都督这里宣旨，他还不够资格。

不过，这钦差仪仗却是假不了。

“见过大都督，请恕下官钦命在身，不便对大都督行礼。”

刘文礼只是对金万景点了点头。

金万景也不敢不满：“这是自然！”

“大都督，接旨吧。”

“臣北庭都督金万景叩见天子！天子万万岁！”

金万景朝东南方向跪下，一丝不苟三叩九拜。

刘文礼从随行仪官手上接过圣旨，展开便读：“门下：朕闻，有张氏作乱，私炼禁药……”

跪伏在地的金万景一愣。

竟然是为张氏与慈心会勾结炼禁药一案？

此案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可也不至于惊动天子，亲自下旨的程度。

“……敕，朔西县顾安宣节校尉，领朔西折冲校尉事……”

正意外时，刘文礼已宣读到对此案中立功之人的封赏。

竟然有那顾六？

若不是方叔望这几日一直在他耳边提，金万景本来对区区一个折冲校尉，连名字都记不住。

拜方叔望所赐，此时他对这个名字，却是无比敏感。

封赏自然不是对这顾安一个人的。

州府之中，查办此案的那些官员，才是主要。

但金万景是什么人？

他很快便听出圣旨中的不对劲之处。

所有人的封赏都很正常。

唯独这顾安不太对。

以其功劳，敕封个从八品的折冲校尉，虽说有些破格，倒也不算什么。

毕竟此子在此案之中的作用确实不可忽视。

可偏偏是敕封“宣节校尉，领折冲校尉事”。

宣节校尉，是正八品上的武散官。

所谓散官，便是只有品级名号，没有具体职司。

多用以封赏有功之臣。

同一品级，也有上、下之分。

折冲校尉只是从八品下。

从八品下和正八品上之间，看着差不多，可实际却是差着四级！

本来那顾安正经官身只有一个从九品下指挥使，将他那个代校尉的代字去了，已经是连升三级。

以其功劳，都算是破格。

如今却直接连升六级！

这种事虽然不多，但也不少。

那些出身名门的子弟，朝中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时有这种平步青云一般的晋升。

可那顾安算什么名门？

区区一个猎户子，凭什么？

有此怪异处，金万景觉得这个圣旨，简直就像是专门为那顾安所下一样。

其他的封赏，即便有不少都是八品之上的官员，却全都是掩人耳目的陪衬！

古怪！太古怪！

“敕书如右，符到奉行！”

心念急转间，刘文礼已经念诵完毕。

“大都督，接旨吧。”

这圣旨中的封赏的人，大多都是北庭都督府所辖，可也有一些，是州府官员。

这旨意下到他这里，本来就不正常。

可既然旨到，金万景也不能不接。

“臣领旨！”

一番繁琐礼仪后，金万景小心捧着圣旨，供到一个金托上。

才朝刘文礼道：“钦差大人远来，容本督略备水酒，以为接风。”

刘文礼摆手：“不必了，钦命在身，下官还另有要事，不敢耽搁，都督好意心领了。”

“这……那好吧。”

金万景略一犹豫，说道：“钦差大人，本督有些不解之处，可否……”

刘文礼一听，便莫名一笑：“大都督若有闲暇，不妨探听探听州府金城近来逸事。”

“定品宴已始，那里可是热闹得紧。”

“哦？”

金万景若有所思，旋即亲自将刘文礼送出。

回来之后，看到方叔望还在，不由冷哼一声：“现在你满意了？”

“哼！你这麾下可真是藏龙卧虎啊，连远在中州的天子都亲自为其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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