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都是父亲护着我们这些小的,
现在父亲老了,我等这些孩子,也该为父亲出头。”
空洞的声音在军帐中回荡,
宁正同样是开国功臣,同样是凤阳人,
征战三十年间,他见过不少父慈子孝的场面,
上位传授义子兵法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他没来由地也生出了一些感慨:
“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为什么就偏偏要折腾呢?好好在家颐养天年不好吗?”
沐英眼窝深邃,知道他说的是谁,轻轻叹了口气:
“大明想要昌盛,鱼鳞图册必须绘制,
一些老人死死抓着手里的权势土地不放,必将会推出一个领头羊,
纵观大明,能当这个领头羊与陛下抗衡的,也没有几个了,
不选他还能选谁?总不能选太子吧。”
沐英露出轻笑,带着几分嘲讽。
宁正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等你走后,我也要在云南大施拳脚,
你是陛下义子,天生矮一辈,
一些老东西你下不了手,我来。
等这场战事打完,再收拾了南方诸国,云南就彻底安稳了,
等到明年,鱼鳞图册必须开始绘制,
谁挡在前面,我就杀谁!”
沐英嘴唇微抿,眼中闪过纠结,
在打下云南后,军中不少老将发现云南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便纷纷在这里住下,颐养天年。
他们的到来,给云南增添了一些生机,政令的推行也快了许多,
但同样,大肆兼并田产土地,
致使云南三司手中掌控的土地寥寥无几,
每年的赋税少之又少,
弄得三司整日给应天发奏疏,
里里外外只有一件事——要钱。
但沐英知道,只要将这些兼并的田产重新丈量,登记在册,赋税将会暴涨三倍,
到时就算是再打仗,以云南物产丰富,完全不会缺人缺粮缺钱。
只是,那些人大多与他有旧,
要么是立下汗马功劳,要么跟随陛下打江山许久,
他抹不开这个脸面。
见他如此模样,一旁的宁正没来由的愤怒:
“文英,你与陛下一样,心慈手软!”
“你是读过史书的,历朝历代,
立国时解决不了的问题,
指望后世之君去解决那就是痴心妄想!
现在的云南都司你我说了算,
是因为我等手中有兵,等过些年你我都死了,大权旁落,
乡绅士绅勾结成群,他们家中子嗣进入军中,
到时候再想动可就是有违民意了。”
“不要说了!”
沐英出言打断,用力捏了捏眉心,
杯中的茶水也因为手掌颤抖而挥洒出一些。
“我再想想,让我再想想....”
“还想什么?你我如今代表朝廷,朝廷退一步,
那些贼子可不会退一步,他们会得寸进尺,再进一步!”
宁正怒不可遏,猛地站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
“我就知道这个结果,
军事上能一退再退,赢最后一次就行,
可政事上不是如此,阵地我等不去抢占,敌人就会抢,
现在的隐忍,是给子孙后代埋下祸端!”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自门口响起,汤昭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思伦法应战了!!”
可下一刻,汤昭就察觉到了屋内气氛有些不对,
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有些茫然:
“这...这是咋了?”
沐英重重叹息一声,
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丢下一句话快步走出。
“此事战后再说。”
宁正有些懊恼的砸了一下手掌,重重叹息,也跟着走了出去,
留得汤昭愣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
临近午时,天际泛起一抹淡淡金黄,
阳光毫不吝啬地挥洒而下,
天空碧蓝如洗,让人心旷神怡。
但大井川战场,却不似天空那般淡然悠远,反而充斥着紧张肃杀!
明军与麓川军相隔很远,相互对峙。
如两股即将碰撞的洪流,空气中弥漫着肃杀。
明军营地,三百铁骑列阵以待,
马蹄轻踏,尘土飞扬。
大明西平侯沐英身披银色战甲,手持长枪,目光如炬,
扫视着对面麓川军的庞大阵势。
在他一旁,宁正与汤昭换上了崭新的甲胄,显得威武不凡。
麓川军中,国主思伦发端坐于一头最为雄壮的战象之上,
身披金甲,目光冷冽而坚定。
他身旁,数百头战象如同移动的堡垒,
庞大的身躯在阳光下投下巨大阴影,令人心生敬畏。
“传令下去,让明军见识见识我麓川战象的威力!”
思伦发的声音低沉有力,随着他的一声令下,
麓川军数千步兵与三十余头战象同时发动,
如同潮水般涌向两军对峙的空地!
战象的轰鸣声与军卒的呐喊声交织,气势非凡。
尤其是那一头头庞大战象,
他们步伐沉重,如同山岳般碾压而来,大地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人在此等庞大身影之下,显得异常渺小。
此战主将张因并未退缩,他手持长枪,高声喝道:
“兄弟们,稳住阵脚,麓川已是垂死挣扎,不用怕。”
一道道军令下达,
明军铁骑迅速调整阵型,四散而开!
张因手中长枪一挥,死死盯着前方战象与麓川步卒,
眼神冷冽,发出一声大喊:
“杀!”
三百骑兵冲杀而出,马蹄声震天,掀起思思轻烟。
面对直冲而来的战象,张因并不打算硬碰硬,
而是准备利用骑兵的灵活机动,不断游走,找寻攻击时机!
数百丈的距离转瞬即逝,
双方很快就纠缠在一起!
张因眸光冷冽,不停下发着军令,
不断在战象周围游走,寻找着攻击的时机。
同时,他们手中的弓弩一直在发射箭矢,削弱战象的战斗力。
然而,战象并非轻易对付的敌人,
它们身披重甲,长鼻如同锋利的剑刃,不断挥舞着。
每当有军卒试图靠近时,
战象便会用庞大的身躯将其撞飞,
或是被其上军卒以长矛将其刺穿。
张因对此无动于衷,一直在围绕着敌军游走,阵型不断被拉扯,
两刻钟后,原本紧密的麓川军阵也变得稀松了许多。
张因目光一凝!机会来了!
周围步卒与战象行进的步伐有些脱轨,
而少了这些步卒保护,战象不那么灵活的身躯就变成了靶子!
张因发出一声大喊:
“正南突刺!”
原本散落的骑兵在刹那间聚合,
朝着麓川兵的口子冲杀而去!
张因处在其中,手中大弓拉开,
瞄准敌军战将所骑乘的战象,毫不犹豫地松开手指!
箭矢锐利射出,穿过人群,狠狠地扎进了战象的眼睛!
战象发出痛苦的嘶鸣,庞大的身躯瞬间失控,轰然倒地。
麓川将领被巨大的冲击力甩出,重重摔在地上,尘土飞扬,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已力不从心。
明军的箭雨如影随形,将他彻底淹没。
“大人!”
副将发出一声大吼,
将领身死,军卒们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般蔓延开来。
这一变故,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掀起阵阵波澜,阵型变得愈发溃散。
张因见状毫不犹豫:
“冲杀!”
下一刻,张因手持长枪,如同猛虎下山般冲入敌阵。
麓川军的防线在明军猛烈攻势下迅速瓦解,
军卒们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战场上,明军的旗帜高高飘扬,胜利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沐英立于阵前,望着溃败的麓川军,心中涌起一股豪情:
“此战,我大明必胜!”
远处,思伦法怔怔地看着第一次厮杀落败,
他能明显感受到士气再一次低迷,
他的眼中闪过怒意,看向一旁的哈尼阿雅,冷声吩咐:
“调集军卒,趁着明军大部未到,与明军决战!”
哈尼阿雅站在一旁,脸色平静: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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