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满从小听着怨言和梦话长大,这两种话几乎都出自同一个人,她的亲娘一边怨恨她不是个儿子,无法让主家动心把她接回去,一边又不切实际地憧憬着有朝一日那个男人大发慈悲把她娘俩接回家以后,会有怎样的荣华富贵。
她娘到底是没等到那时候,便忍无可忍地跟其他男人走了。苏小满被一个人留在外婆家,本以为一切都到此为止,她彻底被人抛弃,却在这种时刻,忽然被自己以为是梦中才会见到的生身父亲接回了家。
亲眼见到的,是她即便曾经梦中描绘千万遍,也都还是描绘不出的富贵满堂。站在苏家门前,仰头看着高高匾额的那一刻,她就打定主意:她这辈子,哪怕是死,也只能死在这样的地方。她绝对绝对,不要被打回原形。
马车辘辘。便在此时,她见到了苏令瑜。
那时候苏令瑜已经有十二三岁了,初有少女模样,虽然比起后来的苏细薇,她算不上多数人眼里的美人,却是少有的在豆蔻梢头年纪就出落得神清骨秀的那一类人,身形挺拔似竹,比当时的苏小满高了不少。白得发光,一身的锦衣罗裙,搽着很薄的胭脂,面如白玉,唇似涂朱,只是一双眼睛非常冷。
她从马车上徐徐下来,站在苏小满身侧,睨过来一眼,寒冰透骨似的,在那样晴热的天气,投来一股让苏小满头皮发麻的凉气,颈上挂着的一串珍珠被日头折出的莹白光泽也似乎有几分森然了。
那时候在苏小满眼里,苏令瑜简直像是一座神像,高不可攀,处处都显示着她无法沾触的贵重。只是,她也想要不受日晒劳作之苦的雪白肌肤,她也想要锦衣罗裙,她也想要胭脂水粉,她也想要珍珠项链,她也想要一身荣华遍体富贵,那么即便眼前这人是一座神像,拦在她路上,她也只能试着去推翻了。
一推便发现,果然世上没有什么高不可及。……
苏细薇狠狠晃了晃脑袋。
是,对,没错。世上没有什么高不可及!只要是人,总有怕的东西,总有想要的东西,总有不得不妥协的时刻!她一定会有办法,让苏令瑜愿意放过她的!
重新燃起的斗志,叫她恐惧暂消,只觉得即便现在白玉蔷站在她面前,她也能应对一二。便在此时,房门外人影往来,有人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小声喊道:“苏姑娘……?”
那语气十分小心,这种近乎胆怯的小心携带不了任何恶意,即便是已成惊弓之鸟的苏细薇也并没有被吓到,她手指紧蜷着在膝上抓了抓,又以理智让自己放松下来,平顺地在床上坐好,双手谨慎地搭在膝头,对门外道:“有什么事吗?进来吧。”
门外人轻轻推门进来,先朝屋内张望一眼,看见了她,才恭恭敬敬作个揖,跨入门槛。正是陈皮,他身后还跟着两个面善的妇人,没别的,就是陪。苏细薇刚经暴行,此时势必恐惧男子,有女人在场,她会好受些。这是叶三交代的。
而陈皮一张娃娃脸,看起来也足够友善,他来之前还仔细把自己胡子刮了一遍,干干净净面上无须似太监,料想绝不凶恶。
便是这般,他来担负起与苏细薇交涉的任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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