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又有那些丧命的丫鬟、侍卫的父母亲长找过来。
这些人或是失去了子侄、丈夫、父亲、兄弟,或是失去了女儿、姐妹、母亲。他们没了至亲,哭的涕泗横流,有的更是直接哭晕了过去,看的云莺诸人也跟着红了眼圈。
云莺原本还担心这些人会闹事,但或许是衙门的威严大过一切,也或许是,这些人早就从报信的人口中得知,一切乃范县丞等人作祟,县令大人也是受害者。
是以,他们只是哭,并不敢大吵大闹,甚至连给死伤的至亲要一些赔偿都不敢。
但他们的哭声太绝望了,而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穿的破破烂烂,那仿佛天塌了的模样,委实让人不落忍。
因而,云莺琢磨过后,便拿出了雷霆之前给出的抚慰条例,按照最高的规格对死者的家属进行抚恤。
但云莺手中也没银子,要支使银子只能找府里管事的人要。
二爷和雷霆四人都不在,云莺便去寻了丁姑姑。
好在丁姑姑手上还真有些银子。
这些银子却不是府上的,乃是丁姑姑出京时,二爷的母亲小冯氏给她的备用银子。
小冯氏担心儿子心高气傲,银钱上不凑手也拉不下脸来借,便特意让丁姑姑拿了她的私房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但丁姑姑来了云归县,管了家后,才知道,二爷手上的银两很充裕。
最起码这两个月衙门的开销,都是从二爷的私房中开出来的——这县衙太穷了,明明也有一些进账,但进的少出的多,整个衙门穷的叮当响。也难怪这衙门从上到下都贪得厉害,实在是,官府发不下俸禄,他们再不想些办法拿些银两回家,也穷的吃不上饭了。
说这些就说远了,只说丁姑姑手中银两不少,但都是大规格的银票。云莺从丁姑姑手中拿了银票后,少不得再跑一趟钱庄,将银票换成碎银子。
如此,等回了府,将死伤人员的抚恤发放完,天也已经黑透了。
云莺拿着剩下的银票还给了丁姑姑,随即又往前院寻二爷。
她不知道那银票是小冯氏给丁姑姑以防万一的,只以为那银票是丁姑姑的私产。
下午时是时间紧急,想尽早打发了那些死者家属,也好让那些死了的丫鬟仆役们尽早入土为安,所以丁姑姑给她拿银票她直接就收了。
如今二爷应该回府了,她就觉得,此事得给二爷说一说。最起码,得让二爷还上今天花用的丁姑姑的银子。
云莺到了前院,就见不时有侍卫和仆役快步走过。他们脚步匆匆,目不斜视。若不是灯笼大亮着,照出了他们的影子,云莺都险些以为自己遇见了一群鬼。
她在院门口位置和随云碰了个正着。
随云见她这时候过来了,不免讶异的多看她一眼,冲她微颔首。
云莺行了个礼,和随云说,“我找二爷有要事,不知道二爷此刻是否得空?”
“二爷正在用膳。你稍等片刻,我去帮你问问。”
话落音随云就走远了,片刻后又回来,冲云莺道:“二爷让你进来回话。”
稍后随云出了院子去忙碌别的事情,云莺则径直去了花厅。
花厅中亮如白昼,二爷正坐在桌旁用膳。
云莺知道这位爷规矩有些大,就不敢这时候过去烦他,只默默地在门口站着。
却不料,二爷早听见了她的脚步声。
等了片刻没等到她进屋,反听她停在花厅门口左侧不动了,二爷不免放下筷子朝这边看过来。
一时间两人的视线对了个正着,二爷微眯着眸子看着她问,“你要站在那里与我说话?若你想的话也可以,只要你不怕蚊子咬。”
二爷一说蚊子,云莺就听到了蚊虫的嗡嗡声,一时间她头皮发麻,三两步就进了花厅。
说实话,来到岭南后,这边的气候云莺还挺适应的。但有一点,却是云莺无论如何也适应不了的。那就是眼瞅着十一月了,这边还有这么多蚊子,而且这边的蚊子还特别特别毒!
偏她这皮肤娇气的很,蚊子一叮就会起很大一个脓包,有时候那包发肿发亮,痒的人恨不能连那块肉都削掉。
也是因此,云莺身上时刻挂着驱蚊香包,此刻一听二爷的“提醒”,更是吓得一刻都不敢留就跑进花厅来。
二爷看到云莺这动作,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云莺听到二爷的笑声,哀怨的看向二爷。
要不是为了替二爷办差,她至于大晚上还跑到这里来?结果二爷不知感恩便罢了,还嘲笑她。这是人干事儿?
二爷见云莺又是蹙眉又是抿唇,一副敢怒有不敢言的模样,许是为了压抑怒气,她还侧过头去不看他。一时间他面上笑意更浓,但他也担心把人惹急了,就勉强忍住笑,问她此时过来做什么?
既说起正事,云莺就不耽搁时间了。
她三言两语将今天下午做的事情说了,尤其着重提及丁姑姑提前垫付了银钱,让二爷别忘了还给丁姑姑。
再来,今天只来了部分遇难者的家属,明后两天应该还会有人来。府里管账的管事是不是能留一个在府里?再不济若二爷放心,就干脆往她这边放点银子,也省的到时候人来了,她还得四处跑着找人要钱。
二爷一听她的话,当即蹙眉问一句,“今天丁姑姑垫了多少?”
云莺不知道二爷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她是老实孩子,不会撒谎,便有什么说什么了。
二爷一听丁姑姑垫付了将近千两,忍不住就挑起眉,心中有了些猜测。
但也只是猜测,二爷并不准备去证实,当下他只唤来雷霆,让他先取两千两银票给云莺,还说:“若不够再来取。”
云莺见二爷这么爽快,心里很满意。
事情办完,云莺就准备撤了,二爷却开口又问:“你之前在何处得到的那本手札?详细经过与我说一说。”
云莺瞪大眼。
怎么就提起手札了?
范县丞的案子,私盐的案子,二爷您已经处理完了么?
好歹做完一件事,再说另一件事啊,贪多嚼不烂的道理,连三岁小娃娃都知道的。
“怎么,过去了这么几天,你已经忘记那手札是从哪里得来的么?”
云莺被二爷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当即就想说,谁忘记了?她肯定没忘啊!但她又担心,她若真说了得到手札的具体过程,二爷怕是会气的将她训得狗血喷头。
二爷之前还用玩笑的口吻说,她给他准备寿礼的心思是不是也很敷衍?
当时她可是打包票说,她绝对是费了大把心思给二爷准备寿礼的。
现在若实话实说,不仅是自打脸,还很有可能会将二爷气出个好歹来。
二爷已经够忙了,她不能忙中添乱。
云莺心思一转,当即就指指二爷身前的饭食,说:“我觉得二爷您还是先用膳要紧,再晚一会儿,怕是饭菜都凉了。”
二爷:“凉就凉了,左右我也用的差不多了。”
“可是,”云莺面露为难,“可是您用过晚膳了,奴婢这厢还饿着肚子呢……”
最后,云莺成功逃过一劫,顺利从二爷院子里出来。
但是,那本手札的来历过程能瞒一天两天,总不能一直瞒着。况且,若从她这里问不出来,保不准二爷会去问那天跟着自己的车夫。
想想话语从车夫嘴里出来,和从自己嘴里出来的区别……最起码让她自己说,她可以将故事润色一番,将那本书,变成她苦心求来的贵重物品,而不是别人无以为报呈上的谢礼……
所以说,等忙完这一茬,还是赶紧把书籍的事情给二爷说一说吧。
之后两天,云莺兢兢业业忙着府里的事情。
门窗已经安装好了,缺损的桌椅也补上了。丢失的贵重摆件大多寻了回来。寻不来的便是已经碎的不成样子,亦或是坏的失了本来的价值了,如此,只能打开库房,选了别的物件重新摆上。
总之,如今打眼看去,一切似乎还都是原来的模样,任是谁去看,也想不到,就在几天之前,这里曾发生过那样一场劫难。
也就在第六天,那从州府请来的神医,终于到了云归县。
丁姑姑几人这几天进气多、出气少。真就是凭着之前吃的那颗解毒丹,勉强吊着一条命罢了。
但因为毫无进食的欲望,几人这几天消瘦的特别厉害,短短几天就瘦了十余斤不说,且中毒的症状越来越深入,他们头晕、头疼、脱发、呕吐、腹泻、视线模糊,呼吸微弱,甚至出现了暂时性的休克……
真就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走钢丝,真不知道这一秒闭上眼,是不是还有睁开眼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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