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德城,临时行宫内,正殿之上。
太子李睿渊端坐主位,脸色阴沉,冷冷扫视着下方的灵州官员,怒声责问:“清平县、安远县接连失守,如今黄霄的大军已逼近龙德城!白莲教竟然猖狂至此,可那些守城的军队呢?哪去了?”
“一群混账东西,你们告诉本宫,朝廷养你们何用!”
话音刚落,堂下的官员们全都低垂着头,身形微微颤抖,谁也不敢迎视李睿渊的目光。
这一次,确实太过丢人!
一天之内两城失陷,这种事前所未有,巨大的失误意味着必须有人承担责任。
然而,这等罪责谁又敢揽下?平日里推诿责难尚可敷衍,但如今白莲教直接威胁龙德城,城内官员和各大家族更是无不惊恐不安。
“你们不吭声,就当事情不存在了吗?可笑!”李睿渊冷哼一声,目光中尽是轻蔑,言语冰冷道:“你们的过错本宫会一一记下!不过眼下最紧要的是立刻调兵镇压白莲教,此事本宫会上报朝廷,但你们也记住,从现在开始,你们所有人的家属一律不得离开龙德城!谁若胆敢逃跑,本宫亲自砍了他!”
此言一出,官员们面面相觑,脸色苍白。
眼下灵州原有的大量守军已被朝廷调去镇压青州,如今云州军力空虚,龙德城也仅有不到一万兵力,其中更有不少是老弱病残。
以这等兵力,如何能抵御白莲教的大军突袭?
原本暗中打算脱身的官员们心中顿感绝望。
太子此令一出,彻底斩断了他们的退路。
正当众人愁云满布之际,人群中一位蓄着长须的官员终于忍不住,站出一步,向李睿渊伏身一拜,悲声道:“殿下,白莲教势头强劲,臣方才收到消息,那黄霄虽在安平败退,但回到安远后已大举整兵,目前其兵力已逾二万五千!”
“殿下,龙德城虽为坚城,但是否能守住,仍是未知之数,恳请殿下速速上奏朝廷,调集援军,否则……”话未说完,便被李睿渊厉声打断。
“否则什么?!”李睿渊的目光冷厉如刃,直视着程郡守,冷嘲道,“程郡守,既然你对龙德城的局势如此清楚,那本宫便问你——朝廷年年拨下的大笔银两去了哪儿?本宫不惜从户部额外调拨款项,灵州得到的支持远超其他各地,这些银两难道不是为了大乾的精兵良将?”
他的语气逐渐低沉,冷冷逼视着程郡守,话语中满含肃杀之气:“本宫问你,云州即便调走了五万大军,至少还该有十万精锐。现在这些精兵在哪儿?为何龙德城中只剩一群老弱病残?”
程郡守的脸色瞬间变得青白,眼神躲闪,支吾半天也不敢答话。
殿内随即陷入一片死寂,无论是各级官员还是程郡守,皆是低垂着头,连呼吸都不敢稍稍大声。
太子一连串尖锐的问题令他们内心发颤,可谁又敢回答?
朝廷银两的去向,众人心中岂会不知?
从银子被户部拨出时,去向便已“心照不宣”地分配妥当。
每一级的官员都要从中分润,层层盘剥,像一桶水从上倒下,根本渗透不到基层。
凡是有权之人,谁不从中分一杯羹?
每人都觊觎自己的那份,银两层层剥削,到最后竟分得无几。
甚至许多最初定下的支出目标,连影子都难觅,更不知还有拨款一说。
而在场的这些官员,正是各个层级中钱财分配的主要受益者。
这等事早成了公开的秘密,连皇帝对其中的分寸也心知肚明,甚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作默认。
皇权的默许无疑是对这层层分割的纵容,使贪墨变本加厉,形成难以撼动的利益链。
如今,李睿渊突然抓住此事不放,显然气急了,是要一追到底——众人心知肚明,他分明是要一刀刺破这层窗纸,甚至让所有人一齐暴露在刀锋之下。
这等情势之下,哪一个敢冒然开口?
“怎么?一个个都哑巴了?”李睿渊冷冷扫视着群臣,声如雷霆。
官员们闻言,脸色更加难看,眼见太子紧追不放,程郡守上前一步,郑重地拱手劝道:“太子殿下,还请三思!如今龙德城危急,应以国事为重。”
话音刚落,众官员纷纷拜下,齐声劝道:“请殿下以国事为重!”
李睿渊气得目光微颤,手指都在微微发抖,冷冷地看着他们,忽然心中升起一阵悲凉。他可以将这些人斩杀一空,但问题会因此解决吗?不会!杀戮只能让世家豪强们愈加警觉,甚至引发动乱。而一旦失去了文武百官的支持,即使有朝一日他继位为帝,坐得稳皇位吗?
他原以为大乾的问题只是局部腐败,却从未想到已经腐烂到这等地步。眼前这些人,哪是人啊,分明是一群吸血的恶鬼!贪婪地吞噬着朝廷的血肉。龙德尚且如此,其他州府呢?岂不是更甚?
如今,他终于明白,云州、青州频频失守并非因为反贼过于凶悍,而是朝廷的军队早已腐朽不堪,毫无战斗力。军队疲弱,民心尽失,百姓在夹道欢迎反贼,这样的大乾如何不败?如何不亡?
冷汗从背脊沁出,李睿渊感到彻骨的寒意。
如果各州都是这样的状况,一旦出现动乱,恐怕大乾就会如灵州般节节溃败。
即使他将来登上皇位,真能遏制住这场浩劫吗?
积弊已久,皇室本身也是其中的既得利益者,李家的皇权更是维系腐败的核心,稍有触动,整个朝廷便可能瞬间分崩离析,各地豪强自立为王!
然而不改革,又注定缓慢地走向灭亡。他深知自己站在深渊的边缘,无论如何选择,皆是进退维谷。
深吸一口气,他压下胸中悲凉,冷声道:“都退下吧!稍后本宫会亲自修书一封,送往京城。”
说罢,拂袖而去,留下满堂官员面面相觑,心头战栗。
殿内的官员们顿时纷纷涌向程郡守,焦虑之色溢于言表。
“程大人,您得拿个主意啊!”
“白莲教气焰嚣张,若龙德城失守,而殿下又不许我等撤离,这不是等死吗?”
“是啊,程大人,如今正是争储关键之际,太子殿下可不能鲁莽行事啊!”
众官员忧心忡忡,纷纷将希望投向程郡守。
“好了,本官自会向殿下进言,你们先各自安抚人心。”程郡守面色阴沉,不耐地挥了挥手,随即转身离开。
……
行宫内殿中,李睿渊靠在宝座上,神情疲惫,宫女奉上香茶,他轻啜一口,稍稍缓了神色,随即转头问道:“睿凝呢?为何不见她人?”
“殿下,方才公主收到一份密报,应当很快就回来了。”宫女轻声答道。
“密报?哪里来的密报?”李睿渊微微皱眉,刚要继续询问,便见李睿凝神色凝重地走进殿内,手中拿着两封信笺。
瞧见皇兄脸色不悦,她微微一愣:“皇兄,出了什么事?”
李睿渊叹气道:“别提了!还是说说最新的情报。你收到了什么消息?”
说罢,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信上。
“皇兄,请看!这两封信,一封来自安平,一封来自京城。我方探子方才传回消息,与此信所述应相差无几,皇兄请自阅。”李睿凝将信笺递上,语气中透出焦躁不安。
“京城和安平?”李睿渊接过信笺,迅速拆封细读,脸色随之逐渐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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