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些狭小的厨房中,一个瘦弱少年拿起菜刀,正在菜板上剁着肉馅,他脸上神情很专注,仿佛菜板上的肉馅,便是自己的所有。
剁完肉,又开始切葱,合面,擀饺子皮,包饺子,烧水,放饺子,一气呵成!
黄河看着锅中满满一大锅饺子,不由心满意足,脸颊上露出一个甜甜的酒窝!
老五今年原本计划是喊黄河回家过年的,但是黄河拒绝了。
王家村对于黄河来说,算不上家,甚至那里,连回忆都带着一股恶臭。
老五最终也没强求,亲自给他买了新衣服鞋子,还给了他一千块钱留着过年。
黄河对于陈老师的好意,欣然接受了,他让陈老师放心,自己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黄河自从读书后,的确性格沉稳多了,话也比以前多了一些,甚至脸上笑容都阳光多了,对此老五很安心。
黄河看着一大锅饺子,连忙拿出一次性食盒,开始装盒。
一直装满四大盒饺子,这才装完。
提着食盒,他走出家门,此时外面天色已经全部黑了下来,他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厚棉衣,外面气温有点低。
今天是年二十五,外面天气寒风呼呼,估摸着明天就要下雪了。
黄河提着食盒,一步一步朝着火车站方向走去。
他住的地方离火车站有三四里路,这里是城西郊,附近居民区并不多,有些偏僻。
他并没有进入火车站,而是走进靠近火车站旁边的一个砖厂。
砖厂全是乱石,成堆的半成品红砖随意堆砌在里面,对于普通人来说,这里如一道迷宫似的。
可黄河架轻路熟绕,绕过红砖,走进里面一个窑洞。
四周窑洞已经废弃有些年了,好些已经垮塌了,但是黄河进入的这个还算完整。
他扒开窑洞前的杂草,大步朝下面走去。
很快窑洞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察觉到外面的脚步声,里面传来一声怯怯的声音。
“是谁?”
黄河咳嗽两声,里面传来一声不确定的喊声。
“是大哥吗?”
黄河摸着黑进了窑洞里面,这才开口道。
“把蜡烛点上吧!”
旁边像是有人在回应,在地上摸索一会后,终于找到蜡烛和火柴。
蜡烛点燃后,窑洞中顿时亮起昏黄的烛光,视野一下开阔了。
一块还算平整的地方上,垫着一块黑乎乎的毯子,一床带着大红囍字的被子横着盖在上面,露出四个黑乎乎的小脑袋。
看到黄河的身影,几人黑漆漆的脸蛋上,全是怯生生的表情,几人看黄河的眼神充满各种情绪,有害怕,恐惧,还有感激,和不安。
黄河笑着放下食盒,招呼道。
“这饺子本来是昨天过小年吃的,今天也不晚,赶快吃吧!”
四人哆哆嗦嗦从被子里出来,四人年龄不一,三男一女。
待靠近一些,才发现,一人双腿只剩下裤脚,软趴趴的长裤在地上拖着。
另外三人也好不了那里,一人断了一只手,一人只剩下一条腿。
唯独那个女孩完完整整,就算黑漆漆的小脸蛋上,也掩饰不了她那精致的小脸蛋,唯独她说不了话,只能咿咿呀呀连比带划在黄河面前说着几人今天在干啥。
黄河笑盈盈看着四人,打开食盒,每人面前摆了一盒,还给他们分了筷子。
四人看到饺子,原本怯怯的小脸蛋上,此时全是满心欢喜,那双腿全残疾的男孩端着食盒,一口吃掉两个饺子,一边努力咀嚼,一边感叹道。
“好吃,真好吃,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的东西了!”
黄河笑盈盈看着他,并不说话。
实际上,饺子他从前也没吃过,是在杜娟小饭店做帮厨后,才知道有饺子这个东西。
他之所以做饺子,是因为他在一本课外书上,说北方一带,过年全家人都会一起吃饺子,当初他妈好像就是北方逃难来的,那按道理,他应该也算北方人。
在杜娟饭店里那几个月,他什么都会做了,他其实很喜欢厨师那个职业,一切都是源于从小到大的体验,从小到大,饥饿伴随他的全部。
小时候,他每天想到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去哪里弄吃的。
在杜娟饭店里那几个月,他感受到自己人生中最幸福的几个月,看到白花花的大米蒸成米饭,一块块猪肉切片,二三十种小菜任意搭配,那种感觉他现在还回味无穷。
就在他回忆间,突然一个小孩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
黄河看了那断了一条手的小孩道。
“小双,不好吃吗?”
叫小双的小孩呜咽着咀嚼着饺子,一边吃一边哇哇大哭道。
“好吃,呜呜…要是大双他在就好了,他一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
黄河哑然了,小双口中的大双,是另外一个孩子,原本他们一起有七个小孩的。
“大强,小双,臭蛋,毛毛”!
还有“大双,小安,陈孩儿!”
黄河第一次见到这七个小孩,是一个星期前。
那是星期六的一个下午,他准备去市图书馆借几本课外书,路过一个公园时,他看到路边有两个小孩在讨钱。
一个断了一只手,一个双腿齐断,拖着长长的裤腿。
这一幕对于没见过世面的黄河来说,冲击力很大!
最关键是,两个小孩看上去都不大,这一幕更让本身出身凄惨的黄河心中涌现一股说不出的心酸。
黄河走上前,掏出自己身上全部钱,一把塞进那个双腿齐断的男孩碗里。
那个男孩看到碗里突然多了一叠钱,而且还有一张百元大钞时,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准备说谢谢。
待看到黄河那张黝黑的脸蛋,还有那充满同情的眼眸,男孩刚准备感谢的话欲言又止,他抬头四顾,朝四周看了好几下,才有些慌张地喊道。
“你快把钱拿走,不要上当受骗了,快拿走,不要给我们钱!”
黄河被这句话一下说懵了,待看到男孩那慌慌张张的眼神,极为聪明的黄河瞬间反应过来了,这里面不对劲。
但是社会经验并不丰富的他,还未搞清事情原委,就见到街角急急忙忙跑过来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先是看了一下断腿男孩碗里的钱,待看到那百元大钞时,脸色一喜,但是很快,他便脸色沉了下来,抬起腿就狠狠踢在趴在地上的断腿男孩肩膀上。
男孩被踢得哎呦一声翻滚了一圈,脸上因为疼痛都有些扭曲了,可半个字都不敢呻吟,咬着牙承受痛苦。
或许是察觉到四周人多,影响不好,他抓起碗里一把钱,连同那张百元大钞,一把塞自己口袋,这才恶狠狠用手指着断腿男孩一眼,转身边走。
对方看都没看黄河一眼,这种吓傻的好心少年,他都懒得看一眼。
如果他回头看,大概就会发现那个好心少年此时面无表情,那双眼眸中多了一抹说不清的意味。
黄河看了一眼趴在地上,还因为疼痛而不停揉着肩膀的断腿少年,又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一脸不知所措的断手少年,他转身便走,一句话也没说。
花了七天时间,黄河便摸清了他们的底细。
一家四口,中年夫妻,老头,一个少年。
另外便是七个残疾不一的少年,六男一女。
一家四口,分成两组乞讨,人员轮换不固定,但是相隔不会超过一公里。
白天大多在人多的地方乞讨,晚上回到火车站附近的废弃砖窑洞休息。
黄河还观察到一个细节,那就是这伙人应该不是本地人,四个大人口音有点像北方的口音。
确认基本信息后,黄河终于决定下手了!
先是趁着那少年贪玩独自一人,直接解决拖走。
他记得前段时间在读书馆看到一本医学书,上面说人体后脑勺有一个位置,极为脆弱,一不小小心磕到,就可能致命。
对此,他很好奇,极有探索欲,很想试一试!
摸了半天,脑海中想着书中提到的位置,直到摸到一块软软的地方,他才终于确定自己摸到了位置。
掏出银针,对准位置,用力一刺,当感受到阻力后,黄河皱着眉头,回忆起医学书中的介绍。
疼痛感让少年瞬间清醒过来,他感觉后脑勺有股疼痛和麻木感,让他有些慌张。
可惜全身用绳子捆死,嘴巴也堵得死死的,他根本出不了声。
他想挣扎,刚有反应,便感受自己脑袋被人抓起,朝着边上的墙壁一磕。
一股钻心的疼痛如触电似的从大脑传遍全身,接着少年感觉自己视野有些晕,尽管四周一片漆黑,但是那种眩晕感,让他有些反胃想吐,身体不由之主如同羊癫疯发作似的抽搐起来。
黄河看着抽搐起来的少年,黑暗中眉头紧皱,这个结果显然让他很不满意。
看来实践才是真知,书本上的东西,只能用于借鉴!
许久过后,少年才停止动静。
黑暗中,黄河冷静麻木,仿佛如同一个专业的外科医生。
接下来,他就静静返回,在那个废弃砖窑中,等待着。
直到天黑,他终于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他知道,那是乞讨队伍回来的声音。
很快,伴随一声惊呼,接着便是妇女的哭闹声……!
他脑海中仿佛已经有了画面。
当他们看到那团带血的报纸,待看到里面的耳朵和手指,还有一张被血染红了的纸条,上面写着要求他们带一千块钱到城北某地交赎金。
或许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要找的儿子,要寻的孙子,就在他们相隔不到二十米外的一间废砖窑里。
正如黄河预料那般,他们依旧会兵分两路,留一人看住七个小孩,剩下两人带钱过去赎人。
黄河计算过他们的收入,每天最少收入一百块以上,他们一般都是把钱带在身上,一千块是绝对有的。
一千块不多,而且他们这种贩子,也不敢乱报警,所以必然会去选择交钱赎人。
眼看窑洞中离开的中年的夫妻,剩下七个少年顿时心思各异起来。
那个叫大双的少年手紧紧在口袋里,攥着捡到的铅笔刀。
他眼神看向其他几个少年,最后在陈孩儿和小安身上停下。
三人相视一眼,都看懂了大双的打算。
此时留守的成人是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只属于留老头看守,自然是有原因的。
主事的中年男人必须要去交赎金,如果留妇女,担心控制不住几个兔崽子,所以只能留老头。
老头别看他六十好几了,但是手段可是凶残之极,年轻时候就是公社的杀猪匠,后来因为和人不合,捅了人后才带全家跑出来的,从八十年代初就干这个行当了,现在都干了近十年了。
大双缓缓上前一步,手里攥着的铅笔刀却依旧不敢掏出来。
老头像是察觉到什么,转身回头,扫视一圈,吓得所有人齐齐后退。
“给老子老实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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