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说道:“朝廷布告,今年仅收春秋两税,余者皆免,何以不见复耕?导致百姓弃耕之辽饷剿饷练饷皆已经全部废止……”
陶明轩说道:“殿下,臣未接到免除三饷诏令。”
求你了,别说了。
跪在后面的师爷何景行想跳湖。
本来只是劝农不力,最多算渎职,大概率就免职,一句“未接到免除两饷诏令”,可就把所有人装了进去。
架空知县把持政令,没有这个罪名,但是看看历朝历代“架空皇帝把持朝政”的权臣是个什么下场,大约就能定罪了。
级别不一样,性质是一样的。
“启奏殿下。”县丞曹博跪行上前,拜道:“臣等失职,请去职。”
太子没理他,只盯着陶明轩问道:“尔平日政务由谁处理?”
“由幕僚何景行处置。”陶明轩说道:“其言为官之道首在不扰民。
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
何师爷常以此劝臣,臣深以为然,由南陵赋税不欠一文可知,确是如此。”
朱慈烺忍不住又问道:“你是进士还是举人?”
陶明轩回道:“臣乃举人出身,天启六年补缺唐县县丞,三年任满转竹山县丞,因政绩卓越迁知县,辗转多地至今。
殿下,臣任满,必有乡老挽留,又有万民伞送行,臣清廉,所到之处皆大治。”
“如何补的缺?”朱慈烺追问道。
“当初臣与师爷一见如故,师爷劝臣无需浪费时间于科举,当出仕以报国,臣便托其报名补缺……”
我踏马现在往湖里冲,不会被认为刺驾而诛九族吧?
应该吧?
何景行真想跳湖啊。
不敢动。
只能期望天降陨石砸死刨根问底的狗太子,顺便把哔哔个不停的大傻子一并砸死。
“如此书生意气……”朱慈烺停顿了片刻,道:“孤竟然不知道该说你是傻还是天真。”
所以何景行一直跟着陶明轩呢,实在是他太好糊弄了。
师爷、县丞、典吏,三方勾结,基本就是予取予求,以至于胆子大到不给知县看朝廷政令。
也就是说,从去年到现在,南陵县的三饷摊派一直在征收的,一两以下积逋也没免除。
这些钱都去了哪里?
何景行等人的腰包里。
这才是南陵田地荒废的根本原因。
剩下还在种的,都是大户豪强,本就是利益集团一部分。
现在安静,落针可闻。
陶明轩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臣现在劝百姓补耕还来得及吗?”
朱慈烺没好气地说道:“免三饷布告发出,百姓自然会来复耕,无需你劝。”
种地是潜意识行为,种什么才是官府要引导的,比如玉米与番薯,大多数百姓不知道其产量与耐贫瘠,必须官府主持推广。
场面再度安静。
哒哒哒~
一串马蹄打破了安静。
冯百家疾驰到近前,拜道:“启奏殿下,臣领亲卫突袭搜查南陵各官吏之住所,于知县陶明轩住处搜的银二百两,幕僚何景行住处搜得三千五百两,县丞曹博搜得二千一百两,户科典吏柳思远等吏员皆本地人,宅院庞大,田产众多,正在清点。”
陶明轩回头,傻傻地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三千五百两……按照惯例,搜刮的钱财都会送回家乡的,也就是说,何景行当了二十年师爷,起码搞了十万两。
他自己都不搞钱。
何景行懒得理他。
不是为了发财,谁陪你这个大傻子玩?
朱慈烺下令道:“持本宫诏令,突袭搜查宁国知府及其佐贰官之住处,搜查所得就地封存,以待各部会查。”
“殿下,要等各部审查官员抵达吗?”魏六一忍不住问道。
言外之意,全部砍头拉到,没必要浪费时间。
估算着时间,张名振已经带队抵达承天府,即将开战。
错过这仗,就不知道要等多久。
朱慈烺说道:“以后有的是仗打,打到你提不动刀,前提是国强民富。”
“臣不是想打仗,臣只是单纯觉得这事太过可笑。”魏六一矢口否认,顺便踩了陶明轩一脚。
被师爷县丞典吏玩弄至此,岂不可笑?
太子不觉得可笑,而是在考虑各地有多少这样的知县。
还有宁国府官吏,他们不可能也不应该不知道南陵县的情况,却依旧放任自流。
就算没有同流合污,渎职失职依旧罪不可免。
“很显然,地方上尚未感受到本宫整肃吏治的决心啊。”朱慈烺带着冷笑说道。
太子已经磨刀霍霍,打算从宁国府开始扫荡,而在承天府潜江县城外,秦良玉正在张名振的陪同下看着大军入城。
为了收回襄阳,东宫卫出兵一万五,天子营一万五,加上秦良玉本部八千人马以及各部一万人马,总计四万八千军队。
张献忠收没收到消息还不知道,西军却已经在汉江对岸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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