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顾行天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许久后，突然嘶声道：“那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我救你，不是让你再去死的。”陈子均淡淡地说道，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顾行天一愣，接着猛地打了自己一耳光，心中悔恨交加。

“公子说的是，我这条命是公子救的，要生要死，都应该听由公子决定，还请公子责罚！”

“何况，我方才也只是说，让你恢复成普通人，比起死回生还要困难，却没说完全做不到。”陈子均平静地道，“只是如今的我，想要办到还不那么容易，但不代表以后也必然没有办法。”

顾行天猛地抬头，原本黯淡的双眸中，顿时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公子，您的意思是……”

“此事急不得，以后再说，现在要解决的，是你以后的去处。”

“去处？”顾行天喃喃重复。

“现在的你已经不适合待在清平镇了，你还没有学会自如控制体内的尸气和魔气，若是与凡人过多接触，不但会吓到他们，甚至还会伤害到他们。所以，你必须离开这里。”

顾行天闻言，怔愕住了。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事已至此，你也没有别的选择。”陈子均说，“我会送你去一个更适合的地方，在那里，等你学会了控制尸气和魔气，再回来。”

“公子说的是，我这就离开清水镇。”顾行天深吸了一口气，“只是……我想先回一趟家，收拾一下东西。”

陈子均点了点头：“我送你过去吧。”

回到家中，顾行天收拾了一些自己的衣物，再拿起父亲生前最爱用的烟斗，摩挲许久。

自己的父亲，那个老实巴交的猎户，那个为了让儿子逃走，宁愿牺牲自己生命的男人。

他想流泪，可是他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流不出眼泪了，只剩下一种极度的痛苦。

过了片刻，顾行天抬手，抹了下干涸的眼角，将烟斗塞进怀中，又拿了一些可能用到的东西，这才依依不舍地锁上了房门。

离开家门后，顾行天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陈子均并没有阻止，他知道，顾行天是去和柳燕梅告别了。

果然，顾行天走到柳家门前，便停下了脚步。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透过院墙，仿佛能透过院子，看到里面的一切。

实际上，在被炼为铁尸之后，他的五感也得到了极大的加强，他甚至能听到，柳燕梅睡得不那么安稳，在床上辗转的声音。

或许，她是连在梦中，都在担心他吧……

顾行天知道，这一走，或许，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再见了，燕梅妹子！

许久之后，他才收回目光，转身回到陈子均的身边，低声说，“公子，我好了。”

陈子均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尖轻点虚空，一道漆黑的裂缝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裂缝的另一边，是一片灰蒙蒙的空间，阴气弥漫。

“这是……”顾行天有些疑惑。

“轮回界。”陈子均说，“轮回界中阴气浓郁，更适合现在的你。而且，那里没有人类修士，你可以不被发现，安心修炼，等你什么时候能够控制住你身上的尸气和魔气了，我再想办法让你回来。”

顾行天咬了咬牙，“好。”

“去吧。”

顾行天点点头，对着陈子均深深一拜，随后不再犹豫，转身走进了那道漆黑的空间裂缝之中。

空间裂缝缓缓闭合，最终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陈子均望着顾行天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道，“希望你能在那里，找到属于你自己的路……”

……

……

天色转明前，陈子均便回到了牛车上。

等胡翘翘醒来后，她便牵着陈子均，按照昨晚顾父所指的方向飞去。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便找到了一个幽静的山谷。

这山谷中，处处有着火烧、雷劈等法术施展过的痕迹，还有一些被掀开盖子的黑棺材，不少还被打成了碎片，看着一片狼藉。

但除了这些外，别说顾行天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这是怎么回事呀？”胡翘翘秀眉微蹙，用神念探查了一番，一无所获，依旧不死心，又同陈子均、小青一起，在山谷中来回寻找，结果依旧没见到顾行天的下落。反而找到了一个位于地下的密室。

这密室内血迹斑斑，墙壁上、地面上，同样有着法术打斗过的痕迹。

胡翘翘的小鼻子轻轻抽动了几下，敏锐的嗅觉让她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奇怪，我分明闻到这里有顾行天的气味儿，他肯定来过这里……”

虽然气味已经很淡了，但以她的嗅觉，绝不会出错。

她又轻动了几下精致的鼻翼，眼珠骨碌碌转动，用余光瞥向一边的陈子均。

而且……这个房间内，似是还有相公身上的气味儿残留……

难道说，相公也曾经来过这里？

什么时候的事儿？

她怎么不知道？

……

陈子均见她目光瞥过来，咳了一声，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两眼发亮，双手一拍，道：“我明白了！”

胡翘翘扭头，脸色迷惘，“相公，你明白什么了？”

“我猜想，顾行天一定是被什么邪修或是妖怪之类的抓到了这里，然后又有修士赶来，和那家伙一番恶斗，最后，修士们获胜，并将顾行天救走了。”陈子均说得头头是道。

胡翘翘眨眨眼，“咦，是这样吗？”

“只有如此，方能解释这一带为何有这么多法术打斗的痕迹，却又找不到顾行天的踪迹。”

“可是……”胡翘翘歪着脑袋，疑惑地问，“那相公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修士们赢了呢？”

陈子均微微一笑，“很显然，修士们既然敢主动前来，必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其次，你看这里的痕迹，大多都是修士们的法术留下，说明对方几乎没多少还手之力，自然是修士们大占上风了。”

胡翘翘不由自主地被说服了，担心减轻了几分，“嗯，相公言之有理。”

小青也跟着附和，“是啊，顾行天一定是被修士们救走了，翘翘姐你就不用再担心了。”

见小青也这么说，胡翘翘彻底将心放下。

她又眨眨眼，暗自思忖：如果她没判断错，相公也曾经来过这里，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呀~

三人回到了清平镇，而后，胡翘翘记起了答应柳燕梅的事情，便找到柳燕梅，将几人的发现和推断告诉了她。

然而，柳燕梅听后，却只是抿了抿唇，轻声道：“谢谢几位，我也知道了，顾大哥他还活着。”

原来，当天早上她醒来后，习惯性地去顾家看了看，突然发现顾家的大门竟然没有上锁，她心中一喜，以为是顾家父子回来了，便迫不及待地推门进去，满院子里寻找他们的身影。

然而，她找遍了每一个角落，都没有看到他们父子俩。

“不过……”柳燕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眶也微微泛红，“我发现顾大哥的衣服少了几件，还有，顾伯伯常抽的那只烟斗也不见了……”

她顿了顿，像是喃喃自语般说道，“我便知道，他一定是回来过，只是……又走了……”

她虽不明白，顾行天为什么回来了还要离开，即便要离开，又为什么不先见她一面，告诉她他要去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回来。

但是没关系，只要他还活着，回来过，对她来说，那便是最大的慰藉了。

话虽如此说，她望着远处天空上飘浮的几朵稀薄的白云，却又忍不住，再次怔怔地流下泪来。

以后，她还能……还能再见到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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