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们而言,敖丙所说的,‘整饬弟子’这四个字,便是一个新的信号。
这意味着,敖丙并不会对他们穷追猛打,也不会对直接将天规,套到他们的身上去。
而这,便让他们有了更多的应变的时间,也有了令他们从容调整道统内部的时间。
这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想要的东西。
只是,情势的变化之下,这本就想要的东西入手,却反而是让这些道主们,更加的五味陈杂。
尤其是,面前这位,看起来并没有要借此拿捏他们的意思。
这就更加的让他们不知道此时该是一个什么情绪了。
“既然几位道友都不曾反对,那想来,对我稳定北海之心,亦是赞同的。”
敖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如此,我便也不多留诸位了,免得诸位在此,因为道统法度相冲,反而是伤了功体。”
十三道宗雄踞北海,彼此之间,界限分明——有外敌时,同进同退,可没有外来的压力时,他们自身,便彼此又是对手。
而且,他们各自的道统,相互不同,因道统而成的法度,便也同样不同。
于是,这北海近海的存在,便因为这十三道宗而被划分为十三个庞大的海域。
就如同是人间的十三个诸侯国。
——区别在于,人间的诸侯之上,还有一个人王压着,人王的法度,更胜于诸侯的法度——所以,纵然是那些诸侯们的法度,各有不同,但他们也不会彼此为敌。
可北海这十三个诸侯,他们的头顶上,却没有一个‘人王’压着。
所以,他们的法度,彼此冲突,也彼此侵蚀。
所以,正常的情况下,这十三位道主,都是端坐于不同的地方,彼此之间并不碰面,同时,以自身的理智和道心,约束着自家疆域的法度,使得这法度,不向外蔓延,和其他的道统法度发生冲突。
一旦有人发现,某一家道统的法度,在向外蔓延,而那道主,却不曾将其收束时,便意味着,这位道主,已然是有了被法度所侵蚀的迹象——此时主导他的,便是这道统的法度,而非是他自己。
到这个时候,便意味着,那一个宗派的道主,到了更换的时候。
——自从北海只剩下这十三个道宗过后,这样的局面,已经在北海持续了数万年。
对外扩张不可,向外进取亦不可。
数代的道主,都只能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精力,放于调和内外之间,缓缓增加自家道统的底蕴。
就如此时,若非是先前合谋,又因为被拿住了痛脚,这十三位,是绝对不会同时出现在龙宫之间的——对于他们而言,齐齐出现于此,本身就意味着一种低头的姿态。
“半个月如何?”当十三位道主起身的时候,敖丙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以诸位道友对北海的掌控,半个月的时间,应该足以令各位道友勾连法阵,将这北海之近封锁了吧。”
“倒是能勉力为之。”十三位道主都是点头,“只是还有几处犹疑,还请天君决断。”
“第一,封锁的方向,乃是对北海之内,还是对北海之外?”
“第二,是封锁的对象,是那些要逃进北海的孽仙邪神,还是连同北海的妖族一起?”
两个问题,涉及到这封锁北海法阵的方向,涉及到十三个宗派弟子用心的方向,更涉及到封锁了此间过后,北海深处的回应。
如果只是对那些孽仙邪神,那么所开启的法阵,其偏向,便是更多于预警之类,以监察往来,多用门下弟子巡视,如此,也不会惊动北海深处的那些巨妖。
若是只想将那些孽仙邪神锁在北海之内,那就要更省一些了——用心的方向,都在北海之内,人间的那些孽仙邪神,爱往北海就往北海,只当他们是自投牢狱。
可若是要将北海的那些妖族,也锁在北海,要将北海真的化作一个庞大无比的监牢,那北海深处的巨妖,怕是就要群起而动——若是要如此的话,十三个宗派宁愿是现在开战,都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的。
“我自然是清楚北海的轻重。”闻言,敖丙亦是一笑。
封锁北海,将这北海化作一个庞大的监狱,以此容纳天地之间的各种污垢,这固然是一个极好的设想——但,要完成这设想,所需要的资源,几乎是无法估量的。
这天地之间的练气士,哪一个不会飞天遁地?
要将北海彻底封锁,得有一个多大的穹庐,自上而下的盖下来将北海锁住?
这穹庐周遭,又需要多少的力量来镇守,来监视?
就算北冥当中的那些妖族大罗,能坐视,且容许这种事发生,那也是要以天庭的名义牵头,勾连天地之间所有的力量齐齐而动,才能铸得出这一座穹庐来。
而抛开了天庭,以北海当前的底蕴,就算是将这北海之近给烧干了,都铸不出这穹庐的万分之一!
“只需得挡住那些出入北海的孽仙邪神而已。”
“但见其踪迹,发出信号便可。”
“到时候,自然有人料理这些孽仙邪神。”
言语之间,敖丙亦是抬头,心神,则是随之沉下,顺着北海的波涛缓缓而动,将整个北海龙庭,都包裹其间。
环绕于龙庭的法阵,便也在敖丙的驾驭之下,展开了更深层次的变化。
那不是别的,而是太古时代,三族争霸时期龙族所留下来的痕迹——也可以说是遗迹。
太古时代,三族之间的厮杀,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剧烈,战火在天地之间的每一个角落肆意燃烧。
在那个时代,三族之间,可没有什么腹地,什么安全之地的说法。
就算四海为龙族之根本,可以时时刻刻,都要提防凤凰或是麒麟杀至。
纵然有人驻守,可驻守的强者一路赶过去,也依旧需要时间——而这时间差,便足以造成很多的改变和破坏了。
这般的局势之下,三族自然也都做出了自己的布置。
比如说,龙族,便是在各处的龙宫当中,以阵法勾连水脉,以水脉,作为力量的引导。
于是,龙族的强者,便能端坐各处的龙宫,只需得在龙宫出手,便能跨越遥远的距离,将自己的力量,投射到被锁定的敌人处。
如此,既能及时将敌人驱逐镇压,亦是能保证出手之人的安稳。
如此,三族各处的疆域,才缓缓平定——三族之间的战争模式,才是缓缓的,从相互之间的渗透破坏,变成了步步为营,在各自据点之间的拉锯纠缠。
就比如说一处水域之间,若是不能先占据那水府,那这一处水域,便绝对不能说已经属于自己。
三族过后无数年,龙族纵然沦落,传承都快要丢得干干净净,以至于再也无法使用那各种隐藏于龙宫水府当中的手段,但也正是如此,龙族仅存的几座龙庭之间,太古的痕迹,却顺利的保存了下来——固然因为无人维护而年久失修,可要用,却也还能勉强一用。
如此,敖丙端坐于龙庭,便能直接威慑到北海近海的各个角落。
此为其一。
其二,便是天庭的那些仙官神将了。
天庭当中有明言——斩杀那些孽仙邪神,便是功勋。
对于某些心虚的人而言,这功勋,便是之后求得玉皇赦免的由头。
而对于另外的一些人而言,功勋,则是意味着另外的利益——天规之下,有过必罚,那么有功,当然也是必赏!
作为天庭建立以来,第一次明确意义上的记功,无论是为了收买人心,还是为了确定这功过的体系,玉皇都会拿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东西来。
所以,只要能锁定了那些孽仙邪神的存在,那么就算是此时还在天庭庆功的仙神们,也必定是不吝于借助天庭的力量,隔空出手,斩杀那些孽仙邪神以求功勋。
事实上,就在此时,北海的云端上,已经是有机警的天庭神将们在驾云隔空巡视了。
——毕竟,在这前所未有的时刻,天地之间,有前所未有的大变。
而在这样的大变当中,天地之间能做的事,有无穷无尽——可这些事所引发的后果是好还是坏,也无人可能揣测。
可若是什么也不做,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看着时间这么溜走?
所以,事是一定要去做的。
那么,稳妥其间,最好,就只能做一件,绝对不会错,做起来也绝对不算浪费时间的事。
那就是,降妖伏魔,镇压那些孽仙邪神!
可降妖伏魔,亦是有危险的,就算不提那些妖魔自身的实力,他们背后的力量,也同样会惹人忌讳,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莫测的隐患——可独独北海这里,此间的孽仙邪神,杀了是绝对没有任何后患的。
就算有后患,那后患,也只应在敖丙这位司法大天君的身上,和其他的仙神无关。
于是,这样的情况之下,还留在人间的,尤其是那些靠近北海,靠近北疆的孽仙邪神们,便早已经是成为了一片行走的财富,惹人觊觎。
也正是如此,那些孽仙邪神们当中的明智之辈,才是在北海之战告一段落过后,直接动身出走,马不停蹄的躲进了北海深处,余下另外的一部分孽仙邪神,依旧是留在人间,依托人道的诸侯而存身,同时也帮助北海的诸侯们抵御闻仲的攻杀。
这样的情况下,还在北海之外走动的孽仙邪神,只会越来越少,想要诛杀他们谋取功勋的机会,也会越来越少——同时,那些滞留于人间的孽仙邪神,踪迹虽然明显一些,但他们各自也都有后手勾连在人间,击杀他们所带来的后患,也会更大,等闲情况下,天庭的仙神也不好向他们出手。
但,那些踏进了北海,正在往北海深处进发,失去了人道遮掩的,孤身一人的,孽仙邪神们,那就不一样了——击杀他们,不必担心牵连到附近的凡人,同时,作为正在逃亡的人,他们的财富,还多半就带在身上……
只不过,北海终究广袤,天庭距离人间,也过于遥远,那些仙官神将们纵然居高临下,也难以保证自己能找到那些孽仙邪神们的踪迹。
是以,这北海云端的许多仙神,其实也算是在‘浪费时间’。
可如果这个时候,在这北海之间,有人替他们指引方向,告知他们,那些孽仙邪神,置身何处呢?
这样一来,情况,自然便是截然不同!
至于说那些孽仙邪神要如何甄别——说起来难,但其实,非常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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