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裂缝的那一边能听到声音,但苏笛无法分辨出是什么声音。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裂缝正好把自己的身体分成两部分。她把头贴在镜子上,那一边的声音是她听不懂的语言。像是有很多东西堆在里面,声音嘈杂。
这个裂缝从什么时候出现的,苏笛不知道。
她用手抚摸着裂缝,却感受不到任何裂隙般的触感。
指尖之下,平整、光滑。
这个裂缝并不在镜子表面。
“你这个孩子,真的是白眼狼,你奶奶白疼你了!她去世了,你只顾在照镜子!”
伴随着爸爸的呵斥,苏笛被拎到了人群里,柜门也随之关上了。
我是白眼狼,那弟弟是什么,年纪小就可以不来了。
苏笛愤愤地想。
但她并没有说出来,她知道说出口之后等待她的是什么。
人群闹哄哄哭过之后,散了。
按照本地习惯,当天晚上去世的人,需要停尸一夜,以便灵魂好好与身体告别。
灵堂在房子的最后面。
夜晚,四下无人,苏笛悄悄来到奶奶的房间。
虽然死了人的房间多少有些忌讳,但苏笛不怕,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最疼她的可能也只有奶奶了,如果连奶奶也要伤害她,那这个世界就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苏笛打开柜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镜子的裂缝比白天看的时候大了一些。
没有了白日的嘈杂,裂缝那边传来的声音清晰了许多,但苏笛还是听不懂声音的内容。
几日来,苏笛趁爷爷不注意就会来看看镜子。
裂缝越来越大了。
苏笛不敢告诉爷爷。
上一次被暴打,给她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但这个晚上,苏笛必须想办法,找什么人来解决这个问题。
外面出奇得黑,黑得像一口锅扣在地球上面。
裂缝里,却传出白色的光。
好像从黑暗的洞穴深处抬头看到太阳的光,遥远而刺眼。
苏笛站在柜门旁边看了看裂缝,又转身,回到爷爷的房间门口,侧耳听了听,八十岁的爷爷已经鼾声如雷。
老两口分床睡就是因为爷爷总嫌奶奶睡觉少,影响他的睡眠。
如今,奶奶去世了,爷爷总能如愿睡好了吧。
苏笛想了想,蹑手蹑脚走进客厅,小心地拿起客厅里的电话,理顺电话线,向自己的房间挪动。
好在房门距离放置电话的桌子不远,苏笛把电话线从门缝底下穿过,关上门。
做完这一切,她停下来,背靠着门喘了喘,小心翼翼地拿起听筒,播出了那串一直印在自己脑子里的电话号码。
自从裂缝出现,她脑子里就出现了这一串数字。
开始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她以为是计时,或者数数。
她告诉过李飞裂缝的事情,搬到城市里的李飞与她的通信并不方便,经常几个月才能收到消息。李飞对此不以为然,但还是建议她找个人维修。
为了让她开心,李飞寄来了些明信片——李飞爸爸再婚的妻子家境富裕,出过国。那些异国风情在苏笛小时候是非常难得一见的。
其中有一张关于街景的明信片,苏笛爱不释手。她喜欢明信片上红色的电话亭——她开始以为是红色的邮筒,直到被李飞嘲笑着纠正。
看着红色电话亭,苏笛脑子里的数字清晰起来,那是电话号码。
电话拨通了,苏笛屏气凝神,把耳朵凑上去,电话响了几下,那边传来一个叔叔的声音:“你好?”
苏笛心跳加快,等到传来第二声“你好”的时候才把嘴凑上去急切地说“叔叔!帮帮忙,我的镜子上有个裂缝。”
“裂缝?那是不是应该换个镜子?”电话那边的声音里满是轻松。
“不是那种,是,能传出声音和光的裂缝。”
“裂缝都能传出声音和光呀。”电话那边的“叔叔”似乎觉得非常平常,但还是乐于和她聊天,语气里甚至多了些愉快。
苏笛急了,咽了口唾液,语无伦次地说“可是,可是我们这现在是晚上,外面都是黑的,裂缝却是白的,还有……”
没等她说完,电话里急切的声音响起:“离那个裂缝远一点!等下,好了,我已经定位到你了,你现在出来,往河边走。”
“喂喂?”苏笛再问,电话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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