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富贵是个全听老婆指挥的老实人，自然听不出对方话里的嘲讽之意，只一个劲地点头：“是是是……翠花妹子说的是，我家秀珍有福了。”

一直躲在屋内不敢现身的林秀珍听了翠花嫂子的话，突抬头盯着张月娥道：“妈，我怎么觉得翠花婶说的很有道理啊？过个一两年穆世年一死，林初琴不是爽死了？穆家那么多的财产有一半都得归她了！”

“爽什么爽？”张月娥正美滋滋地清点箱子里的礼金，抽空掀起眼睑瞟了她一眼：“我可听说那个病殃子每个月都会犯病的，而且犯起病来极其恐怖，谁都近不去身，那丫头能不能活得过那个病殃子还是个未知数呢。”

听到她这么说，林秀珍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心下暗暗庆幸还好不是自己嫁过去。

这个年代，一般稍稍过得去的人家嫁女儿都有三亲六眷、嫁妆、外加十八青年组成自行车队送嫁，一路热热闹闹的。

可林初琴却除了她这个人外，什么都没有。

穆家觉得娶一位乡下女孩是件不怎么光彩的事，不想大操大办。

林家觉得嫁给一位风评不太好的病殃子挺丢人，自然也不想太过张扬，虽然……几乎全镇子的乡亲都知道这事了。

林初琴一手拉着外婆苍老的小手，一手拉着许娇娇，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泛出哭腔，第无数次地叮嘱道：“外婆，往后我不在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想我了就让娇娇帮你发份电报过来或者让娇娇带你到镇上给我打电话。”

外婆已经七十多岁了，身体还算过得去，一边抽回手反复整理着林初琴身上的大红色嫁衣，一边叮嘱林初琴入了大户人家该怎么怎么做。

林初琴身上的凤冠霞帔是母亲小时候就开始做的，一共有两套，一套给她一套给林秀珍。后来母亲去世，便由外婆接着做完，直到去年才彻底完工。

大红嫁衣穿在林初琴身上很是合身好看，上面的每一针每一线都寄托着母亲和外婆的心血。

从未如此美丽动人过的林初琴，这一嫁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命运，不仅容老太太揪着心。许娇娇也是忧愁得不行，她故意吸了吸鼻子道：“初琴，江婆婆，你俩能不能都不要再说了，搞得人家都想哭了。”

林初琴强行笑了出来，抬起小手在许娇娇的脸颊上拍了拍：“下回跟部队进城的时候，记得来找我玩。”

“放心吧，我会的。”许娇娇冲她眨了眨眼。

这个时候，门外响起张月娥的温柔的声音：“秀珍啊，你打扮好了吗？该出门了！”

“马上！”林初琴冲着门口应了声，又回头对容老太太和许娇娇道：“外婆，娇娇，我先走了，你们好好保重。”

“诶，再见吧。”容老太太抹着泪。

从房间出来，林初琴在一众异样的目光中走出堂屋，又在媒婆的引领下坐上那辆早已等候在路口的黑色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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