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雅筑分为东西两院,较大的东院被赵蒙包下,小西院照常对外开放。本着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的道理,邵钰衡定下了小西院仅剩的三间房。
东院,赵蒙将尔惜轻放在温热的炕上,握着她有些发凉的手,道:“你太轻了,都是夫君我不好,之前没有好好照顾你。”
他眼中满是疼惜,尔惜却淡然笑道:“这怎么能怪你?向来吃穿用度又不曾短了我的,是我这副病躯不争气罢了。”
吃穿用度不曾短,是因为曾经的大统领府尚不缺那点银子,顾了她的体面便是全了他的颜面。她一个被挑断了脚筋整日以药为食的弃妇,他的那些绞尽脑汁忙着争宠的姬妾们没人会把她放在眼里,她们只恨她占着嫡夫人的位置却也懒得动她。因为赵蒙不准她死,且对她们而言她这个活死人存在与否并不重要,得到赵蒙的宠爱才是最实际的。
夫君?这个词,他也配?
“你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赵蒙深深的凝视着尔惜的双眼,小心的问道。
“没有,我的气性再大,这么多年过去也该消磨没了。”尔惜也看着他,目光坦然,语气淡定,“如今,我每日心平气和都尚且汤药不断,万不敢生气动怒。”
“会好的,我已命人广寻天下神医,一定能治好你的病。”赵蒙道。
尔惜淡淡一笑,垂眸看着赵蒙腰间挂着的一串珍稀的异域晶石,没有再说什么。治病?笑话!她若不病着,受的折磨只会更多。她病着,二十年如一日的保持着将死不死的状态,是为了等那一天的到来。她相信二十年前埋下的那颗种子,它发了芽,开了花,总会有结果的那一天。
赵蒙走后,水清端了温水进来为尔惜洗手净面,道:“王爷如今对夫人真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夫人您苦了这么些年,也该为自己做些打算了。”
“一个废人,一无所有,还能做什么打算?我答应过王爷,会老实待着,好生活着,我会做到。余生已无欲,但求来生做一个自由人。”
悄立门前尚未走的赵蒙听到尔惜柔弱又清冷的声音,眉心纠结成川。
晚上,赵蒙处理完公事又回到了尔惜的房间。水清退下后惊呆了半天,心想今个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王爷他竟然和夫人合居同床了!
不仅同床,还同衾共枕!赵蒙把尔惜抱在怀里时,心里一阵悸动。他有多久,多少年没有这样抱过她了?他的结发妻子,出身高贵名满洛阳的才女,他曾对她是一见钟情啊!他费尽心机娶了她,却负了她,伤了她,禁锢她,让她在深宅大院里孤苦的熬着,任她在岁月里凋零……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药味,闻腻了脂粉味的赵蒙此刻闻到这清淡的药草味,竟觉得莫名的安心,悸动也随之变成了悔恨。她的腿脚虽不是他直接为之,但却是得了他的授意。那时她刚失去腹中的孩儿,伤心过度,万念俱灰。他安抚她说他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他那时非常宠爱一个名为碧悠的姬妾,那晚云雨初歇,碧悠问他如果府中有人想私逃该如何处置?他想都没想就说按照家规,挑断脚筋。他以为碧悠说的是家奴,直到有一天管家慌慌张张跑到军衙来找他,他才知那个想私逃的人竟是尔惜,而碧悠按照他的授意割断了她的脚筋……
他一路打马狂奔赶回家中,尔惜已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她在此之前曾提出和离,他以为她只是伤心过度,等过了这阵子冷静下来一切都会恢复如初。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她竟这般决绝!
他心疼他恼恨,可事已至此,他回天无力。碧悠仗着他的宠爱,觊觎嫡夫人的位置,可她也不想想她一个出身低贱的风尘卖笑女子,做他赵蒙的夫人,简直痴心妄想!他一剑砍断了碧悠的脖子,抱起尔惜对在场围观的所有人说他赵蒙此生只有尔惜一个夫人,再不续。
尔惜没有听到,她昏迷了七天七夜,其间一度因失血过多已在濒死的边缘,却硬生生被他从宫中重金请来的御医给救了回来。命是保住了,她却再也站不起来了。养伤的三个月,她一句话都没说过。他从下人口中得知,碧悠在行凶时当着府中众人的面,对尔惜说她性子孤傲不讨喜,他从未喜欢过她,也不想让她为他生儿育女,留着她不过是怕世人妄议误了他的前程。他气得差点吐血,只恨让碧悠那贱人死得太快了!
赵蒙抱紧尔惜,轻吻着她凉凉的面颊,手握着她的手,不经意间触摸到了她手腕上的疤痕,让他心头又是一震。她曾用碎瓷片割腕自尽,幸亏发现得及时,当时的情景如今回想起来依然让他痛心不已。鲜血染红了她素白的衣裙,她挣扎着哭喊着,一声声“我恨你”如一把把尖刀插在他的心上,他死死抱住她,威胁她如果想让尔家剩下的人好过,就给他好生活着,老实待着,不然他就把尔家的人全杀光。她果然听话了……
从那以后,她就听话了,好好吃饭,好好喝药,日出而起日落而息,侍弄花草,练习书画,悄无声响的在僻静的小院里活了近二十年。他偶尔会去看她,看她的病是否好些了,是否还对他心怀怨恨,可她的病一直都没好,想必对他的恨也依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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