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今晚上,你看?”
清清老婆,挽着我的手,偏着头问。
“哎,清清啊,你忘了吗?今晚爷爷奶奶,不是说好了,要来病房看我的吗?”
我也侧着头,眼睛跳动了一下。
有些饭,有些人的饭,不能吃。
对于这个郝某人,因为他对部下的冷漠,我没什么好感;再说了,我只是想,为小舒的母亲洗清冤屈,你这请我,算什么?
不想节外生枝。
生活中,很多的事,就是从不加选择的吃吃喝喝开始的。
最可气的是,一个大字不识,脑满肠肥的暴发户,曾经得意的对哥们一同事炫耀,他一个电话,某某副区长,会立即马上赶到杏花楼夜总会,而且,跑得比狗还快!
还真是的!那人进了包房,满头大汗的,大冬天的哦。
同事觉得不可思议。
人类,有时候很奇妙,自己创造出某种东西,回过头来,忘了,转身就拜倒在这东西的脚下。
比如,货币,俗称,钱。
有一段教科书式的话: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人与人如此,国与国这样。而且,没有东西方文化差异。
我不是说自己有多高尚,只是骨子里,有点闲云野鹤,就想,简简单单的,活着。
“嗯哪,差点搞忘了呀!”清清老婆立即带着歉意,“王婷姐,不好意思了,得赶回病房了,替我们谢谢你们郝科长,改天吧。我们请!”
这个改天,很有意思,基本上就相当于,后会无期。
“那,好吧。”王婷,还很高兴,转身走了,
第二天,星期天(上帝累了,他都要休息的日子),早上,儿子在病房写作业,我和清清老婆,又来到财务科。
因为院长打了招呼,财务科这个双休日,全体加班了,
我可不管她们有没有怨气,一个人,如果连起码的同情心,都没有,他还配做人吗?
就像,我管理部下,平时,你可以松懈一点,甚至允许你有一定的个性。但是,关键时候,还我行我素,对不起,麻烦你去一下财务部。
今天一开始,我打开了另一个文档,“终结者”。
和财务软件的数据一比对,我大吃一惊,怎么又有了另外一个很长的数据链?
财务账上没有对应的品种和规格。
想不明白,我把它关闭了,最后核对了一遍,昨天的成果。
等等,在联查医疗成本结转时,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在摘要栏里,平时都是写,本月成本结转,但有一行,写的本月成本结转(估)
在审计中,不能放过任何不按习惯操作的地方,也许,这就是刑侦专业的蛛丝马迹吧?
再查财务明细账,医疗成本的医疗科室成本被红字冲减了,同时,增加了一连串的卫生材料明细金额,翻阅凭证,后面是医疗科室的月末盘点表,而不是仓管的入库单。
询问成本会计,她说,“这是新来的财务科长的规定,是为了加强成本控制,对各科室月末盘点的剩余物资,一面冲减成本,一面增加小仓库的库存。”
“你们通知仓管了吗?”
我问道。
“没有,舒阿姨出事了。”
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平静的说。
“好了,知道了。”
查询余额,110286.55,想了想,又查阅了小仓库的仓库明细账,没有这笔记录,应该是含在我已查明的总差异里面了。
高兴的心情瞬间又沉了下来,150万的差异,还是没有找到一分钱。
我颓然坐了下来,靠在椅子上。
清清老婆站在我身后,轻轻按摩我的太阳穴和颈部。
问题出在哪里呢?
隔了一会儿,我把目光投向了,蓝色的数字,在医保库的记录上,有一长串的物资数量和金额明细,看合计数,364134.52元。
仓库的这批物质比财务账面上多出了。
为什么财务没有做调账增加处理?贪污的650万元数据里面,包含这个数字吗?
打出了这个明细表后,我又猛然想起一个问题来,为什么这三个月以来,没有药品到期报损耗的记录呢?
按照规定,药品到期了,由仓管打出报批单,经后勤科长签字,财务科长审核,报分管副院长审批,最后院长签字核销。
找来眼镜成本会计,她回答说“没有见到损耗报批单,交接的时候,也没有。”
我仔细看了成本会计的交接单上,的确没有报批单的记录。
再去仓库!
询问王婷,她说,“关于仓库多出物资,可能是因为换货造成的。
在某一个药厂生产的同类产品里,比如感冒药,甲和乙,乙好卖,在和厂家商量后,用乙替换甲,在数量,金额相同的情况下,仓管就不修改小仓库的记录了(因为小仓库发生的业务量,比较大库小,而且这么多年都是如此。)。”
存在的就是合理的。
我也不想发表意见,每个单位,都有自己的制度和约定俗成,而且,不是所有的单位领导都喜欢听建议的,同时,我的任务很简单,证明舒阿姨没有贪污,就ok了。
“那么,你们没有损耗吗?”
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嗯,我休假前,听到舒阿姨说起过,但是具体金额,我没问。”
“如果损耗,你们报批吗?”
“那当然了。还很复杂呢。好多领导要签字的。”
“哦,请你回忆一下,你上班后,发现报批单的三联单的其中一联吗?”
“没看见。我问一下别的人。”
说完,王婷拿起电话,拨打了那个出去溜达的男仓管,又问了郝科长。
都说没看见,郝科长甚至发誓说,舒阿姨没有找他签过字。
从仓库出来,找到了财务科长。
“请问科长,你们最近的盘点表,能给我们看一下吗?”
本来,我是想,如果从盘点表上,账面数和实存数的分别比对,能够加快进度,及早做出结论。
“啊,这是我们医院的秘密,没有范副院长,分管财务的领导批准,恕不外借!”
她趾高气昂的说,还轻蔑的撇撇嘴。
“再说了,你不是注册会计师吗?你自己查啊!”
我拨打了院长的电话,院长和范副院长的沟通碰了个软钉子,说要等我拿出结果再说。
废话嘛!现在我的结果,还不是要和你们提交检察院的证据比对,才能发现差异或问题呢,另外,换货的金额,是不是因为品种不同,也被财务科长认定短少?
不得而知。
极不配和,不欢而散。想到副院长,咱也不熟,怎么办呢?
离开财务科,我和清清老婆,回到了病房。
小舒护士等在里面了,她给我打完针,把药交给我后,一脸期待,却又不敢问,害怕再次希望破灭。
“老公,你就说说呗,到底怎样了啊?”
清清老婆端着水杯,拿着药,等我吃下后,替小舒问道。
“嗯,我只能说,小舒啊,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我还是没有可以结案的足够证据,只好很哲学的回答。
“从现在审计的情况来看,我已经找到了509万多的差异,或者说贪污。”
“啊,刘哥,你也说我妈妈,她贪污了吗?”
小舒护士脸色通红,激动的站了起来。
“不是的,我可能没有表达清楚,你先坐下。”
我赶快解释,又示意,清清老婆扶她坐下。
“我是说,我有95%的把握,认定,财务科长所说的509万的贪污,是会计核算的原则错误和单方面冲减成本导致的,是不成立的。
另外,我还发现了,因为换货导致的非仓库电脑物质的增加,我有80%的把握,估计她们也计入了贪污数额,金额是36万元。现在总的金额545万元,还差105万元。”
“呀,刘哥,那你找到了吗?”
小舒开心的叫了起来。
“最遗憾的是,就是这个药品损耗,我猜测,你妈妈,没收到报批单前,是不会在仓库系统中下账的!可是,目前,我只能找到那么多的金额,大胆推测一下,剩余的金额,就只能是这个了。而且,极有可能,你妈妈因为某种原因,已经把这批货,交给回收单位处理了。”
“啊?那怎么办?”
小舒护士又着急了。
“现在,财务科长不配和,院长协调也不行,我们拿不到盘点表。也就无法最终认定,差异的金额到底是多少?”
我无奈的说。
“对了,小舒妹妹,王婷姐问了所有的人,报批单也找不到了。”
清清老婆也很沮丧。
“天哪!那怎么办啊?他们说,下周五,就要提起公诉了。”
小舒大声哭了起来。
“先别哭,我想只有三个办法了:一是根据我已经筛选出的到期产品清单,到供应厂家核对,只要他们能出证明,我们就可以敲定这批产品确实应该作废。但这只是间接证据,而且,由于财务科不配合,我甚至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盘点的,没有截止日期,我的数据可能会大于你妈妈实际报废的药品。
其二,找到已经退休的老奶主管,查询她那里是否有报批单
其三,立刻去回收公司,如果这批物资,还没有销毁,那就万事大吉了。”
虽然,看到了希望,但是,我知道,如果不能在公诉前,拿到盘点表,一切都还只是猜测!
兵分三路,我带着介绍信,去了三家药厂,还好,都是本市的,而且不是太远。
清清和她小舅公,人头熟,去找回收公司的破烂王,魏三。
小舒护士,则请假,拜访已退休在家的原主管。
星期一,一大早,我们分头出发了。
我这边很不顺利,没有一家药厂愿意出这个证明,说这个,不在他们的义务范围内。
跑到最后一家,有点戏剧性的事情发生。
下午,供应科的科长中午喝了点酒,看了介绍信(医院办公室主任啰嗦,在上面写明了后勤科咨询药品生产日期和过期事宜),把我当成了郝科长的人,他骂骂咧咧的抱怨,说“上个月的钱,不是已经打过去了吗?”
“我说没有啊?什么钱?”
“你们帮我们处理快到期的药品的感谢费啊!”
“哦,那个是收到了,可是,还有吗?”
我不露声色。
“你们自己干的私活,提成费,还要等几天。”
不耐烦的说。
“好的,我一定转达领导,既然不能盖章,我先走了。”
“回见!”
“哼!最好不见。”
告辞出来,我还感叹了一下。
有些岗位,油水大,高危职业啊!
到晚上的时候,另外两路也回来了。
小舒护士失败了,老奶记不清那个报批单放到哪里了,当时,她正准备找院长签字,可是,新财务科长来了,因为什么小事,拿她立威,狠狠的批评了她,一气之下,加上到点了,老奶就坚决要求退休了。
但她肯定,后勤科郝科长,在药品销毁报批单上,是签了字的。
清清老婆是和小舅公一起回来的。
寒暄完了,小舅公豪气的说,“外孙女婿啊,老夫为了你,可是动用了不少关系呢,白的,黑的,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家伙了。”
我赶紧一连串的感谢。并诚恳表示,“出院了,一定要办上几桌,请请他们。”
说得小舅公连声说,“好样的!拎得清。”
清清老婆接着补充,“如果再晚一天,这批药品就要拉去销毁了。
也是魏三媳妇节俭,想翻翻看,有没有还能吃的药,所以,耽搁了。”
“那这批货,现在哪里啊?”
我焦急的问,这可是目前,舒阿姨彻底洗脱嫌疑的,最后的证据了。
“哈哈哈,放心吧。你小子交代的事情,舅公我,哪敢不办好啊!不然,姗姗和她爸妈,也不会给我好脸呀!”
小舅公拍着胸脯,微笑着说。
“谢谢舅公了!我欠你,对了,清清啊,把咱家剑南春,送两瓶给老人家吧。”
我开心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小子,行!我收下了。”
说完,他告诉我,东西已经拉到小舅公朋友的仓库了,还给了魏三3000块呢。
小舒听完,激动的要下跪,被清清老婆拉住了。
“既然医院要不到盘点单,我们只好直接找反贪局了。”
我突然有了个迂回包抄的战术。
“可是,刘哥,我想见妈妈都难,这,能行吗?”
小舒护士重新燃起了希望。
“清清,你有办法吗?”
我也人生地不熟的,只好把目光转向了她。
“嗯,找人,求求爷爷,应该没问题。但是,咱们自己先试试吧。”
原来,她想请房开公司的法律顾问出面,让一切都阳光运作。
“可是,650万元的标的,还不知道人家要收多少钱呢?不会太贵了吧。”
我有点担心。
“没事,我去说说情看看。”
清清老婆坚毅的说。
“不管了,只要救出我妈,就是去借,我也愿意!”
小舒咬着牙,跺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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