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你醒了!”一人正巧手捧甘粥,推门而入,有些惊喜的奔来,关切询问道:“您有无大碍?可是还好?”
双眼慢慢聚焦,吴谨侗摇了摇头,“明德,怎地我在此处?”
腾方双眼有些发红,苦涩道:“您昏倒在了龙首峰演武台上”
“定是姓楚的那厮暗自下了阴手!”他捏紧双拳,兀自压抑着愤怒,“若是给我等寻到机会,绝对不饶了他!”
挑擂不成,还被对方当场撂翻,以至于昏死当场。
这人已经丢到了爪哇国去了,面子捡是捡不回了但出奇的,一向最重面子的吴谨侗竟并未有太多察觉的意味,心中竟是丝毫未有半分怒气。他手撑着床铺便要下床,腾方慌忙阻拦道:“汪长老说您是一时急火攻心,致使气血不畅,内力相冲而昏厥了过去。他已为您通了气血,但还需要好生调养才对。”
吴谨侗摇了摇头,固执的起身下床,便往院中走,此时抬头看去,方才惊觉,竟已是月色当头。
他执意走来,却也是不知作何,只觉得心头倒是毫无烟火气息了反倒是充斥着一个人的笑颜,致使他寡淡非常,散漫行了几步,便坐在了院中石桌前。
千百年流转,月色依旧,可已是物是人非。
“明德”吴谨侗出声唤道,脸上满是落寂神色,沉默了少许,“去为我取来猴儿酒”
猴儿酒非是人手可酿,乃是山中野猴采百果于树洞积存,始为贮藏越冬粮食但若当季不缺越冬粮食,野猴儿们便会忘记曾储藏过一洞的百果。这一洞的百类果子度过一个寒冬,便逐渐发酵,而后酿成一洞百果酒。这种酒水,仅存一季且随冬去春来,酒液渐少。另则,这取酒之时也有大讲究,便须得在百果最初发酵的时候最佳,逐渐滴答下的是百果精华,不曾腐坏。如此所得,初滴为百果液,聚集称为百果酿等到没有果汁滴下,收集所有发酵果汁后有酒味,才称得上猴儿酒。
如此,此类野酿,才实属机缘巧合,正是天成之物,值愈千金。
世上有山无数,多有野猴,便各处皆有可能产得猴儿酒可普天之下以为,最为正宗的,当是为峨眉山的猴儿酒。
腾方依言而去,片刻转了回来,手中正捧了一坛酒水,方一拨开封泥,便有悠然果香随夜风飘散。
他俯身欲为师尊倒酒,却被吴谨侗按下,后者自提着酒坛,得空朝腾方摆了摆手,“你自去吧为师,想自己坐一坐。”
腾方退下,吴谨侗长叹了一声,有些怔怔的望着身前酒水,正是似如琥珀色,纯而不杂。
半晌后,他抬盏一口饮尽,这酒水入喉,却只觉的心身清快,突突似有擂鼓的太阳穴也慢慢平静,那份痛楚慢慢消减。
他一言不发,石桌另一端只是空摆了一杯盏,他也无人等,也无人伴,只是一人对饮。
第二盏下喉,他喟然长叹。
这猴儿酒,依旧是峨眉山的猴儿酒今日非比往初,此时他为尺木山主,猴儿酒水便是想饮多少便饮多少,无须再偷偷摸摸。
只是,这数十年后的猴儿酒水,为何就没有数十年前那晚的酒水来的香腴清醇啊,如何便有种饮之无味的感觉。
第三盏下喉,他望月无言,耳边似是响起往日音言。
“小猴儿,哥哥我打遍宁州各处拳馆拳派,安然回来了。”
“唔”
“如何,你这是什么表情?莫不是不信我能推演精进迷踪拳?”
第四盏下喉,他双目通红。
“我已成竹在胸,三十六路灵猴迷踪拳,其中便有五处攻式不足,理应更进一步有七式守势有缺,可更全圆满三式须更进一步,再添三式招路点睛。”
“这三式是我借鉴各路拳术杀招,融为一体而成,便给你一一演练”
“你看这三式连招便唤作猴儿三观月如何?”
第五盏下喉,他落泪悄声。
“若是成功,那便应当称作三十九路了不过这倒是不似原来拳术了,当不得要取个新名头,你以为叫什么好?”
“唤作个大圣劈挂手怎样?三十九式大圣劈挂手!”
第六盏端起未饮,他忽的涌出一口精血,飞溅在石桌上,酒盏中。
他举盏,将第六盏酒水伴着血水饮下。
不再有第七盏,猴儿酒经一冬而成,酒水虽香美但醇厚入口虽软绵,但后劲十足。
初初饮过几口,便只是会只眩然欲睡,仿佛春困,这才是最好的状态,乃是唤作浅尝即止。如此般似醉未醉酒意入眠,便是心不跳,脑不热,安然入梦,舒服已极,醒来定然通身舒畅,神智力清。可若是饮得多了,那酒劲涌上,便是须得生生昏睡三日三夜,方才能醒过酒来且醒来之后,还会是浑身无处不发酸,背痛几如针扎。
成年人饮至微醺时间,将醉未醉,便是要饮得六七盏但一少年幼童,初次尝酒,便也就三两盏顶天了。
彼时灵猿儿夺走酒水,却非是恼他喝的多了,不过是忧他会一睡三日三夜,平白挨老爹抽打。
可是年少不知那心思,而懂时,却已经罪成难挽回。
他一生以吴家三十六路灵猴迷踪拳为骄傲,而今发现一生坚持不过只是个笑话他一生固执坚持往日行径无悔,如今醒悟,不过只是自己一直自欺欺人罢了。
那年那晚山上月下,观景饮酒的两兄弟,只活在他的悔恨中。
“宁州江湖路,我来矣”
豪言在耳复响,他昏昏欲睡,双眼朦胧,石桌上所剩的半坛猴儿酒被他打翻。酒坛滴溜溜转动着,酒水平白溢在石桌上,沿着边缘滴落,滴答滴答如银珠落玉盘
忽的,山上尖利啸声响起。
“有贼人闯我山武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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