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无奈,楚升也是第一次见得这般露骨的人,以往如此人情等等,切不是不言自喻的,又哪有人会像这老道士一样直接宣之于口。
他目送着老道士远去,只听得一声走歌回荡不断。
“我以妙语定得吉凶事,半日闲来半日仙呐”
袁方也上前,将之前种种事宜说给楚升听,末了又道:“楚掌门身中蝎毒,我自也不会视之不理,便会带你往辣手毒医处走一遭,为楚掌门解毒。”
他如此做,也是自有考量的。
因他的错误决断,几路客卿都在崇安寺死的差不离十了,若是楚升再因此而亡,那就只剩临江漕帮的帮主淳博厚这个胆小胖子存活。
这对他声名而言,非是好事。
再者论及心迹,他也不是那种见死不救之人,这更与他道义不符。
“小子谢得袁义捕仁义”楚升自是一口应下,有这一个人物护送,自己这一路怎么也会安妥得七八分。
这是好事,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走之前,楚升却还终究是拖着病躯做了一些布置。
有一封信,着郑风归回之时,顺带送予龙首峰邢之南。
以郑风的性子,他定然不会偷看信件内容。
这里面,其实载得多是楚升对后续的安排,这一次四峰逢难,当然有大把的资源漏出来,他龙首峰自然是要喝上头啖汤。楚升也还真是为了自家门派操碎了心,但却也看得出来他的秉性,当真是有便宜便要去占上几分,不愿落人下。
另则,却是暗中叮嘱邢之南,便须得交好戚胄甲。
凭着楚升对郑风的了解,崇安寺一战之事,他不会就这么轻松掀过的。
有极大的可能,郑风会下峰而去,或是行走江湖历练武功,或是去瀛洲寻仇,总之绝不是不敢作为的人。
而这个时候,戚胄甲将往何处去?楚升原本便有拉拢他的意图,他却选了龙须峰,但龙须峰近乎死绝,这个人又当是会作什么选择?是随郑风一同下峰游历江湖,还是另寻他处?
他军中技,在江湖中可真切是走不通的,也没有任何长处可言。
如此军中的人才,楚升不愿将他从手中漏下,最好的安排便是将他拉上龙首峰,遣至柴山。一来楚升对自己观人也是颇为自得,他自觉的戚胄甲临阵而不退,当是有极为正派的作风,由是他代楚升坐镇柴山震慑三匪,楚升也足以安心二来,其人毕竟是军中人士,对练兵排阵之术通得或多或少,最不济也比那三个土匪头子好上不止一筹。
他若是去了柴山坐镇,那遍山的柴山匪也终究足以在他手中,拧成一股可战之力了。
其实这些安排,都是源自楚升在心中暗自对未来的忧虑。
并州、处州灾民处处,虽然有一枝梅以盗圣令号令天下群盗取生辰纲而救济灾民,可灾情如火,延绵不绝。这些手段,也只能是解得一时近火,却难以真正扑灭灾情,最多也只是延缓爆发的时间。
且三基教以并州、处州为根基,正是根深蒂固,这邪教一旦掀旗,灾民处处而应,则二州必乱。
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临近的宁州又如何能得以善存。
楚升幸苦一番,处处精打细算,从收柴山匪,到巧取肆明山积存财物,再到而今安排,都是为得日后,只愿在灾民乱匪之中,得以凭借手中一部军事力量,保得自身及门派周全,避免被灾民覆翻。
临末一事,楚升则是凭着左府及崇安寺两事的人情,向左崇光请了一封信。
这信,却正是给那天下名士德清先生的。
只是仅仅有这一封信,怕是也还并不够。
可楚升听得之前道义和尚与左崇光所言种种,他心中也已有了定计。
众人相别,如此种种倒是不必赘言。
楚升乘上有灵马,在袁方遮护相伴之下,二人自往并州而去。
身子虽然也还虚弱,但楚升毕竟是有几分武功底子,乘马轻踏而行,倒是问题不大。
两人一路而去,过宁州各处府境,经过数日不急不缓的赶路,终于是来到了并州一地。
只是相近一州,但此处却与宁州自有不同。
并州、处州更偏于南境之极,真切是山林连绵,茂密林野不断。
途径的并州府境,一路所见,却都是一副衰败之意。
这正值盛夏的烈阳如火,直炙烤的大地枯涩,百姓艰苦,尽管也知多是无用功,但却都尽力施为。这便真就是靠天吃饭了,老天若是不赏脸,百姓终究是无法可制,只能坐在田埂中望着枯黄庄稼长吁短叹。
进入并州,沿途之中所遇的匪徒便明显是多了不少,有些民人投身山林,也真切是迫不得已。
多数时候,望着这些衣衫褴褛,手持钝刀乃至于锄头的山匪,楚升也只尽量让袁方手下稍稍留情,不必痛下杀手。
村落庄镇,平民百姓在艰难挨日,期盼老天得赏些许雨水而在城中,富豪商贾依旧酒肉不断,丝竹连绵,只是人市愈发兴盛了。
在楚升的强硬要求下,袁方并未去贸贸然联系并州的六扇门,只是掩踪潜行。实则于楚升所观,他不觉得并州的六扇门真就足以相信,毕竟这里乃是三基教的老巢,以这邪教恐怖的渗透力,真的很难说此处六扇门依旧干净。
一路所经过的村落镇子,近乎处处都有三基教的教众,或是和尚打扮、或是披上道袍,四处宣扬教义,无非便是那一套“三基三劫”的理论,不过只是空泛而叹,左右以楚升看来,不过是些糊弄人的把戏。
但偏偏搀和了些神鬼之事,编出些或真或假的传言,却引得百姓趋之若鹜。
再则,这些教众最是明晰如何拉拢人心,往往只是略施小计,小恩小惠,便引得一村一庄的穷苦百姓都尽入其教。
这行径为事,分明已经不是一简单武林门派所能为之事了。
若是说没有翻天之意,行那竖旗之举,袁方与楚升便是第一个不信。
另则有一事,则是楚升一路看在眼中,心里啧啧赞叹不已的。
并州百姓,多在家中立有一长生牌。
牌位之上所得,分明便是“一枝梅”三字。
其人侠义之名,便是在这两州之中如此盛行,为盗达了这般境地,谁还能真的鄙夷的唤他一声“盗”呢?
袁方也是看在眼中,面上不知作何表情,他知道这缘故,更知道这些赠给两州受灾百姓的钱财来自何方。
但正是如此,他才感觉分外不适,其人为义捕,天然便和盗匪对立。
可眼前所见种种,他也真就难以违心的说些不是。
这等事,他们义捕做不了,也只有那天下盗圣,侠盗一枝梅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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