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待你真的仁慈。”
“也许吧。但是我却认为,这更像是一种惩罚。”
最后一场画展结束之后,Ashley总共分到两百多万美金的酬劳,只要不要随便浑噩挥霍,她在二十三岁时赚到的钱已经够她一生衣食无忧。在大多数人眼里,这是用天赋与俗世做出的交换,似乎显得不那么珍贵,反正世人大多认为天赋是挥霍不尽的,但是她自己明白,这是一桩魔鬼交易,每一分的得到,背后都藏着她夜夜难寐,忧思竭虑的孤独。
她收到这笔巨款之后,去银行按照自己烂熟于心的账户往国内汇了十万人民币。这笔单向汇款,她已经做了很多年。
账户的彼端,连接着把她从小养到大视如己出的保姆张姨。她在张姨身上得到的关爱,可能是她父母给自己的几百倍。
都说人的细胞每七年左右就会全部更新一次,所以人很少记得在六岁之前发生的事情。但是她不一样,哪怕是两三岁的事情,小到自己哪天喝了一瓶奶,大到自己不小心掀翻了开水壶被烫伤,她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当然,她也就永远忘不了十二岁那年自己并不熟稔的父母从天而降,把自己从张姨身边抢走带来美国的记忆。
她被自己的母亲当做拴住父亲的一种筹码,随便用一个大房子就搁置在了遥远的大洋彼岸,所以她不爱说话,她把自己的倾诉全部灌注到了自己的画里。画画在别人的生活里,可能是一种打发时间的爱好,或者一种用来谋生的手段,但是在她这里,是一种救赎,她的脑子就像一个只出不进的玻璃罐,不管多细碎的记忆都可以被完好封存在里面,她利用画布,把一些美好的记忆整理,把一些神伤的往事倾诉,这样她的精神才不会被压垮。
她的这种过目不忘的超能力,在来到美国后得到一个很官方的学术界定,叫做超忆症,姑且算是一种病症,极其罕见,无法医治。全球大概只有千万分之一的人会得到这种奇症,而她在过目不忘的基础上,还被附赠了令人惊叹的色彩捕捉能力和表现能力,“是一种奇迹,是一种恩赐。”连治疗自己的医生也这样说。
Ashley汇完款之后两个星期,收到了退款短信。她查询银行,说是那个账户已经被注销。这个账户和为数不多的书信往来,是她这些年来同张姨保持着的唯一联系,张姨绝大多数时间不会用上面的钱,如果取用之后一定会来信告诉自己一声。现在这个账户被注销了,也就意味着张姨这个人,出现了什么变化。她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张姨以前给自己写信的时候,提到过自己儿子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来着?Ashley想了想之后,毫不犹豫的拨通了一个去往中国内地的手机号。
响了好久才被接起,她松了口气,还好没有被废弃。“请问,是林国庆吗?”她很久不说普通话,显得很生疏。
那边隔了很久才说,“请问哪位?”
“我是你母亲的旧识,能不能换她听电话?”她很费劲的想要把普通话说标准。
“神经病。”对面挂了电话。正好来电显示是美国,说的话又云里雾里,肯定是骗子。
Ashley急于想要确保张姨的状态,锲而不舍的一直拨电话,拨了怕有几十个。
“你再打过来我就报警了!”对面终于不堪其扰。
“我不是骗子!我只是想和张淑芬女士说话。她真的认识我,我们每年都有书信来往。”
林国庆想了想,自己母亲生前好像嘴边是经常挂着一个美国的小姐。“你是文家小姐吗?”
“是是是,我是姓文,你好你好。”Ashley显得有些激动,“请问你母亲在吗?我能否和她通话?”
对面沉默良久,“我母亲上个月过世了。”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