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缘死了,是萧白素最早发现的。
今天天亮之时,众人起身,李缘却未动,萧白素去叫他,他也不理,萧白素觉得奇怪,便推了他一下,谁料他头一歪,嘴角竟有一大滩血迹,萧白素惊吓之余,忙叫喊众人。
众人验过尸身,并不像是中毒,也不像是被人暗害,又联想他昨日里便疯疯癫癫,可能是得了失心疯,半夜发病,无人知晓,便死去了。
众人既已得出结论,便不再去理,他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死一两个人,在他们眼中,已算不得是什么大事,即便死的是一个掌门,也无所谓,对于他们而言,只要死的不是他们自己,他们就都不会在意。
众人仍将李缘的尸身放在那个洞中,待到他们走出终南山,再通知修远帮的人来取。
如此,他们在山中兜兜转转,又走了一日。
傍晚时分,众人忽见前面有个小草斋,斋名“落英斋”。
萧白素看到这个斋子,尤其是看到斋名的时候,不觉一怔。
他喃喃自语,“为何这斋子的名字竟与我的斋子一样,奇怪,奇怪…”
可萧白素也并未多想,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兴许这是哪位前辈高人在此隐修,斋名也恰巧是与他的斋名取重了,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想罢,他便轻轻地笑了笑,觉得甚是有缘,便忍不住地要进去观瞧一番。
斋内并没有人,只有一张木桌,两把木椅,三条长凳,四个蒲团,外加五张宣纸,纸上放着毛笔,毛笔已秃,砚台中的墨也已干,宣纸上也已累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屋内摆设都已略显陈旧,显然,这里久已没有人居住。
众人已不打算再走,今晚便在这草堂之中过夜,也算是有个遮蔽之处,况且,这草堂比那山洞自是要强过百倍。
夜已深,众人忙着生火,做饭。
突然,随行的一人,名叫烈九州的,是泾原阁的阁主,他闲来无事,便在草堂之中,四处闲逛起来。
当他转过那把木椅,走到书案前,驻足观看之时,忽然,一片木简闯入了他的眼帘。
这片木简造型奇异,不像是其他木简那般方方正正,而是一头削尖,一头近圆,且,那木简之上,密密麻麻地还像是有些小字。
烈九州本来并未在意,这里本就是个书斋,在这种地方,会有木简当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他只是觉得无聊,便想着细看一下那木简上的小字,权当是打发时间,也算是解闷了。
想着,他便已拿起那片木简,用袖子拂去简上灰尘,便细细地读了起来。
没想到,他仅仅才读了一行,便已震惊得无以复加,瞠目结舌,嘴巴半天也合不拢了。
他赶紧回过神来,这次,他是完全地认真了起来,他捧起那片木简,不敢再有丝毫懈怠之意,逐行逐句逐字地,细细地读了起来。
待他读完那片木简,月已正中,夜已很深。
烈九州忽然长长地呼了口气,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便像是知道了普天之下的一个大秘密,且这个秘密,还只有他才知道。
那种感觉是美妙的,兴奋,紧张,浑身战栗。
以致当他走出那间草堂之时,他已有些分不清,此刻高悬于天上的,究竟是月亮,还是太阳。
此刻,众人正在草堂外饮酒赏月,今晚的月色的确很美,月亮弯弯浅浅,便像是一叶孤舟,横亘于那满天星斗之间,可偏偏那弯浅月又极白极亮,照耀着满地的枯草,便像是枯草镀上了纯白的银,开出了纯白的花。
萧白素坐在离众人很远的地方,一个人抱着酒坛,一个人喝着闷酒,一个人赏着孤月。
他向来便是一个不太爱说话的人,也是一个不太爱热闹的人,所以,无论何时何地,他总是远离众人的。
他也是一个没有什么朋友的人,这也难怪,像他这样性格的人,本就很少朋友,当然,除了李缘。
李缘是萧白素最好的朋友,也是他今生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而且,李缘也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的秘密还能不死的人,因为李缘是他的朋友,是他唯一的朋友,他不忍心杀他,纵使他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可这也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友谊。
可就在今天,他却看着李缘,看着自己今生唯一的一个朋友,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他却又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无法说。所以,此刻,萧白素的心情,可想而知。
“萧阁主,为何一个人喝闷酒,来这里与大家一起坐坐…”玄月一举手中酒坛,冲着萧白素嚷道。
萧白素回过头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悲伤,但他仍然尽力挤出一丝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想一个人坐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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