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钟将将,淮水汤汤。
秦梦一行在桐柏山中行走了三天之后,终于找到四渎之一的淮水源头,淮水激流滔滔,落差悬殊,还不适宜结筏行舟。
三天来,秦梦一直晾着秦清,私下里和诸位兄弟约定,不得和她多说一个字,以防鬼灵精怪的小女子窥探出自己的破绽。
三天的行路,倒是把秦清时时震撼的瞠目结舌。
秦梦为了彻底隐藏行踪,不走官道,不走有人经过的小路,而是选择穿行在万古未曾有过人烟的深山密林之。于是一直隐藏在暗处由白勇率领的夏人和胡人混合小队,便现身负责在茫茫杳无人迹的山中开辟道路。
这群夏胡汉子,年龄不却是个个矫健,虽然操着五花八门的言语,可交流起来却丝毫无碍,翻山越岭如履平地,遇上才狼虎豹,那就犹如逮上几只家畜,一路行走,毒蛇害虫避而远之,若非秦清晓得他们所涂散发臭味的一层黄泥乃是驱除蛇虫的硫磺之物,大概就会如小亭长刘季将秦梦等人视为异能人士。
同行的刘季也跟着长了见识,秦梦这个皮毛商贩站在他的面前时,对他的震撼不亚于韩谈告诉他谋逆造反。
刘季发现数年来仰仗的大哥张耳,在这皮毛皮贩子面前竟然恭谨多礼。
询问张耳,张耳却是守口如瓶,这人到底是何许人也?什么来头?因而一直困扰着刘季。
三天来,秦清也被同样的问题困扰着。
秦清要比刘季幸运的多,她可以躺在柔软的藤床上让人轮流抬举着,极度闲适的欣赏一路走过的沟沟坎坎,领略群山中的雄壮奇绝,然而一天天过去,她越发对这群身手不凡的神秘六国反秦志士好奇。
沿着淮水源头行东而行,山势越发低矮,道路越来越平坦,秦清也已不再嘟嘴赌气,而是躺在藤床之上绽放出微笑,频频向秦梦示好。
“下来走走也行,锻炼锻炼你的体魄,对你百利而无一害!”秦梦忍着内心对她的喜爱,故意板着脸说道。
“自古以来都是家国天下,说来你等也曾是极贵之人,天下一统,没有社稷,自然不甘心!小女也能理解你们的叛逆所为,三天来我想明白,这就是父债女偿,日后我顺从你们就是!”秦清跳下藤床,凑近秦梦示谄媚的问道:“秦父这是要将我带往何处?”
秦梦自然不信秦清的一套说辞,瞥她一眼,疾步行路,爱答不理的说道:“送你回家!”
秦清半信半疑的眨眨眼睛微笑又问道:“你们是六国之中的哪族人?”
“以你之间我们是哪国旧人呢?”秦梦回头看了身后的秦清一眼,还是没忍住笑嘻嘻的答话道。
“以我这些天观察你们的行事举止来看,你们既非华夏中土人士也非戎狄胡蛮,我猜不透你们的来历,这才请教!”秦清急跑两步气喘吁吁的说道。
秦清确实聪慧过人,自己一行见过了大千世界,实在太过特立独行,言语交谈没有华夏的繁冗缛节,但也不似戎狄的散漫不羁,实在不好归类来自哪里,大概自己一行当属千百年后华夏融合后的新族群吧。
秦梦赞许的又看了左清一眼,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知你们是哪国宗室,但我可以肯定你们绝不是公子子婴的门客!”秦清突然冷冷说道。
秦梦微微一怔,随即用加快步伐来掩藏心迹。
“被我言中了吧!你们个个虽是粗狂汉子,但却看得出来你们很温柔”秦清实在追不上不愿再和她多说话的秦梦,只得原地跺脚,喘息着呐喊道。
秦梦莞尔一笑,加快脚步,尽量不让秦清看出自己的心迹。
秦清喘息平稳,只见秦梦一行人也已甩她一大段路,四下张望,荒山野岭,秦清也恐落单被豺狼虎所吃,只得打消逃脱的想法,疾步追了上去。
又行一天,便走出了山地,先是结筏,行至淮水上的成阳城。这里向东淮水再无落差,秦梦一行短暂居留半日,买好了船只,购足了粮食,就开始了舒适的水上航行。
顺着淮水东去,半晌就是三四百里,第二天就进入了人烟稠密的陈蔡之地,昼夜航行,第三天一早就抵达了沟通淮水和长江的淮扬运河即邗沟。
位于淮水北岸的淮阴城因邗沟而繁荣热闹,岸上水上皆是一派车水马龙之象,船只停靠码头倾倒粪水,同时补给饮水吃食,秦梦走出船舱,扶栏瞭望淮阴风土人情。
“呆在船上一两天你就不烦?我都不记得踩在坚实大地的感觉了,能否上岸,让我感受感受不晃是种什么感觉?”秦清难缠拉着秦梦的衣袖撒娇道。
“上岸是不可能的,知道你打着逃脱的主意!”秦梦微微一笑,无情的戳穿了秦清的小心思。
“啊呀?秦父你的心胸怎么如此狭隘,我说过要逃了吗?这些两日来,我传授你下象棋,一天不到的功夫,你就学会而且下的和我一样高超,棋盘上相处融融,咱俩也算忘年交,你人风趣幽默,小女子多么希望侍奉你一辈子,哪有半点离你而去之心!秦父,你啊,太让我伤心了!”秦清更是死缠烂打纠缠道。
“你小小年纪,而且还是一女子,哪里学的这些混不吝的招数!好了,秦父答应就是!“秦梦看到码头上的一群苦力正在殴打一个瘦弱男子,而那男子酷像自己曾经的门客韩政,心中不由生出思念故人之情,打算出手为那人解围,也就趁机顺应了秦清的哀求。
秦清的期许很快就被秦梦拿出的一条绳索勒死了。
“你是我的妾奴,就该有个奴隶的样!”秦梦用绳索把秦清手腕绑上,喊上张耳一众族侄,牵着左清就登岸了。
码头之上闹哄哄一片,人群围聚之处传来了一道江淮楚人尖利难听的吼声:“打死他,这厮天天揣个锈铁剑到处冒充大尾巴狼,今日还管我等兄弟之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另一人吭吭哧哧的回应道:“伯兄,韩氏小子也是南城出了名的硬茬,打死他,他也不惧,不如我们羞辱他,树的皮,人的脸,他看日后还有脸行走市井之中?”
秦梦挤入合围的人群,近距离看到了数条大汉乱脚之下的那人,听到他的姓氏,更是认定了此子就是韩政之子。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聚众殴斗,你们眼中还有国法律条吗?”看到地上嘴鼻淌血抱着一把生锈铁剑的瘦弱男子,秦清勃然大怒的吼道。
秦清一声吼,顿时吸引了上百围观看客的目光,人们竟然看到是一个被人牵引准备贩卖的女奴在打抱不平,顿时喧哗一片。
秦清这是想要找事好制造混乱趁乱陶短,可秦梦也愿意相信秦清部分出于公义之心为弱者抱不平。所有苦力汉子都是正当岁的毛头小子,即便身后没有东郡黑道大哥张耳,秦梦也根本不惧这群好勇斗狠的后生小子。
“哪来的贱妾一介女流?难道乾坤颠倒了!她是家的奴隶?”为首一脸横肉的汉子见秦梦只是一介糟老头子,一个箭步窜了过来,用手指点指秦梦张狂的问道。
地上的瘦弱男子,也看见了秦梦,面带失望的同时却挣扎的爬起大义凛然的喊道:“不管你们的事,不要掺和进来!“
“信儿,都是老朽连累了你啊!”这时一位头发白花白的妇人,推开人群扑倒男子面前,哀嚎道:“你们这些顽皮无赖只会欺负我等贫贱之人,不要忘了,你们也是没有隔夜粮的苦命劳力!”
“老不死的漂母,你家男人做苦力,干活最重,要钱最少,祸害的我等都吃不饱,教训你家老丈就是为了让他知道规矩,你们还不服,还请来了南城的韩信为你们出头,今日不弄死他,我等也无脸在码头跑生计!”
韩信?地上这人这就韩信!秦梦惊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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