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缓步走上台阶,将小食盒往栏杆宽敞处一放,道:“我怕将军忘了服药,特意煎好了带过来。”她将药碗取出来,递给岑威,道:“将军还是趁热先将药服下。”
岑威并不推脱,接过来一饮而尽,又将药碗还了回去,“多谢芸香姑娘。”
“将军不必客气。”芸香淡淡一笑,把空药碗往小食盒里一放,“将军满目愁色,可是担心此番大事不成……”
“旧日之恩,岑威从不敢忘。”岑威摇头,“这件事不管成与不成,我既答应了,自会尽力。可我能做的,也只在我原先答应的范围内。”
穆霈云猜得不错,贤妃的确对他有恩。
他幼年时,家里遭逢旱灾,亲人多数亡故,只余一老母亲。他昔年曾随大魏天子吴元庆征战,队伍途经家乡,见老母亲却不能相认,更不能于身旁尽孝。
那时,先帝还在,吴元庆只是一位亲王,贤妃方暮雨也只是一名侧妃。事情恰被当时暗中随吴元庆出征的方暮雨得知,她便偷偷派人照料他母亲。因为他家乡附近战事频繁,方家军中有一部分要拔营往别地去,方暮雨便请她兄长将他母亲一同接走,后又送到江南去休养。这一接,恰好避开了屠城的祸乱。
因为这一点,他才在军中拼命厮杀,数次救下吴元庆的性命。也是因此,吴元庆在登上帝位后,将分配到蜀地的他他调了回来,后来又让他统率护卫皇城的北衙禁军。
贤妃从未以旧日之事胁迫过他,只请他带禁军封锁皇城。这才有了后来的事,可事情接下去如何,他心中也没有定数。
“主子从未想过为难将军,”芸香道:“从事情发生到如今,主子也没有违背过当初对将军的承诺。”
岑威别开头,目光落在远处。
“我……”芸香微微一顿,道:“我也不是要来劝将军什么,只是……”她转过头,看向别的地方,双颊止不住飞起两朵红晕,“只是来给将军送个药而已,并不是要干涉将军的事情。”
“我也没有这个意思。”岑威急急转头,但只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芸香蓦地转头,两人视线恰好接上。
岑威正要转开目光,却听芸香道:“主子白日里提到了将军……”
她看向岑威,声音柔缓,道:“如果这次的事情失败了,主子说……”她又是一顿,却像鼓足了勇气一般,抬眸看向岑威,道:“希望将军能带着我远离皇城,远离所有是非。从此……”
芸香垂下眸光,道:“忘了这里的事情,只过好我们两人的日子。”
夜幕沉沉,恍似有水汽弥漫在周围,闷闷地压在人心口。
“芸香……”岑威迟疑着开口:“这次的事情如若败了,你真的能做到这样吗?”
“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岑威缓声道:“且不说我们能逃到哪里去,这些禁军将士一个个跟着我出生入死,我怎么能舍掉他们?”
芸香一怔,继而莞尔道:“将军如何,芸香便如何。”
“芸香姑娘……”岑威道:“我知道姑娘待我好,我也一直感念姑娘待我之情,可……”
“皇城乃是非之地,姑娘若有生机,若可远离,还是趁早远离了罢。”岑威道:“现在情况虽然不明朗,但姑娘如果想出宫,我还是能够帮上一二……”
芸香微一怔,声音发涩,问道:“将军是不愿与我一同离开,还是不愿意与我在一起?”
岑威迟疑。
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这件事不管成或者败,他也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若是赵王赢了,他未必能容他。若是赵王败了,陛下追究责任,他更无活路。
他出入战场无数次,见惯了血腥、厮杀与生死,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自家中老母亲亡故后,他已无亲人。因为孤身一人,他才能如此无所顾忌地应下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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