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 何为刺客(2 / 2)庐州时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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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佑将鱼竿固定在架子上,道:“周曲鹤最擅长的是藏兵,辅以狂风。他藏兵之道也算得上当世顶尖。必须知晓,但凡刺客,与江湖武学弟子最为不同的,便是大量刺客皆无内力修为,残君阁刺客刺杀时,定要不过大脑潜意识而为,讲究一击必杀,否则失手之后回头再来,与正宗的武者正面交手,毫无内力则必败无疑。所以藏兵者,必将自己各路兵刃藏于身上每一处,在近身时候,才将兵刃现出,让那些武者猝不及防。若再辅以狂风之身法强行欺身压入,就可事半功倍。但周曲鹤藏兵之道于我而言毫无隐匿,他两袖之中藏有短剑匕首,双肩之后藏有两只长剑,衣领和腰带处各环绕有一只软剑,后腰处装配两柄阔刃短刀,两脚下也装有弹簧刀,身上还背着装有匕首的皮夹。既然他所有藏剑之处我都了然于心,他便是狂风欺来,若一处藏兵现出,必然事先牵动身上的某处,发觉之后,我自然知晓他下一步的动作。所以,他的刺杀之术于我而言毫无威胁。”

燕罗听之悚然,未料到周曲鹤这堂堂残君阁甲等刺客,也算黑道上震动一方的人物,竟被这残废老头一眼就看出了全身虚实,想到这,他也不再考虑口中伤口,慢慢道:“你是怎么知道他的藏兵之处?”

陈天佑正要细说,忽然他一抓鱼竿,手腕一抖,一条硕大的鲫鱼就被他拽了上岸,陈天佑哈哈一笑,将鱼钩取下,抓起鲫鱼丢到水桶中,又装好鱼饵重新下钩,这才道:“你若将藏兵之法修习到一定境界,自然就知道哪些兵刃放在自己身上的不同部位,在平常活动中,自然会有微小的细节体现在你的行为举止上。你现在不过个刚出茅庐的菜鸽子,怎能看穿那周曲鹤十几年的道行。”

燕罗细细的回想陈天佑刚才的话,这才发觉自己之前的刺杀,简直是毫无章法乱来一气,每次刺杀应是一击必杀,可自己这么多次刺杀任务,从未有过一次可一击得手,都要回头再战,若是遇到真正的内力武者,自己怕早就命丧黄泉了。而所谓藏兵,自己更是连皮毛都没有触到,这出了训练营将近两年时间,藏兵之法依旧是当年的一个兵器皮夹背在身上,每次刺杀,还未动手,兵器就已经拿捏在手上。

陈天佑也不给他时间消化,又道:“你可知刺客一行的祖师爷是谁?”

燕罗一愣,道:“我们这行当还有祖师爷?”

陈天佑一巴掌便忽到他的头上,骂道:“三百六十行,哪一行没有个祖师爷?混账小子不知道就不要胡乱放屁,臭的紧!”

燕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的头晕目眩,半天才回过神来。

陈天佑怒道:“记住了,刺客一行的祖师爷,是战国时期的‘四大刺客’!”

燕罗被陈天佑忽然转起的语气给惊得肃然起敬,也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接受他的教诲。

陈天佑缓缓道:“战国‘四大刺客’分别是:”

“图穷匕见——荆轲;鱼腹藏剑——专诸;白虹贯日——聂政;彗星袭月——要离。”

“《千城杀诀》之中所记载的藏兵、流风、徒手三个流派,就是四大刺客而起的古刺杀流派。”

“荆轲刺杀秦王,将匕首藏在燕国地图之中,假意献给秦王,图穷匕见,险些取了秦王性命,改写历史;专诸刺杀吴王僚,为投其所好,在太湖修习烹鱼厨艺,将匕首藏于鱼腹中,将吴王僚性命收下;聂政刺杀侠累,可谓惊天动地日月惊变,更出现了白虹贯日之天地异象,聂政携剑从侠累府外一路杀入府内,一步一人,将之斩于剑下;要离刺杀庆忌,也是天地异象彗星袭月,他潜伏庆忌身边,苦心经营,博得庆忌信任,时机成熟时一剑贯体拿下性命。”

“荆轲、专诸之刺,藏兵而杀;聂政之刺,集狂风、徒手大成;要离刺杀,皆为刺客之道、刺客之精。虽然刺杀之术经历了这几百年的洗练发展,战国四大刺客的刺杀技巧于今天看来也已只能归入末流,可作为我刺客一行的祖师爷,也绝对是当之无愧。”

陈天佑谈及这战国四大刺客之时,神色恭敬肃然,已经千疮百孔的脸上也透露出了不同寻常的色彩。

燕罗自幼就在残君阁训练营接受刺客训练,莫说这些古人事迹,便是通常的识字书写也不过勉强而已。这一回第一次听闻古代刺客的传奇,也肃然起敬,洗耳恭听。

忽的,陈天佑苦笑道:“刺客一行,暗中魅影,历朝历代都被人视作瘟疫,避之不及,一入行中,已是背上骂名,一辈子都不可翻身,更不能出人头地,受人敬仰。可古之刺客,能名传千古流芳百世,你可知道为何?”

燕罗微微皱了皱眉头,小心道:“可如今的天刺,虽然不能说流芳百世,但也算得上出人头地,万人敬仰。”

提及天刺,陈天佑面色变了变,道:“天刺?如今天下刺客,谁人不想问鼎这天刺之位,死于一块铁牌之下都心甘情愿,这一辈子,也不过为了一个名号而杀戮。古之刺客,为何一刺惊天下,一刺传百世,那是因为‘士为知己者死’乃心中信条。”

“如今这刺客……呵,不过是一群收人钱财替人收命的杀手,怎敢玷污‘刺客’这名号。”

“臭小子,我问你,你这刺客一生,为何而刺?”

若是在几日前,燕罗定然会毫不犹豫的答道“成为天刺,让众生臣服。”可听了陈天佑这一番话,却难以像之前那样脱口而出,思量了许久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陈天佑抬起头,望着护城河对岸的高耸城墙,幽幽道:“天下间的刺客,哪有什么信条,不过是一个只知杀戮追求虚名财富的行尸走肉罢了。当年的我,也是如此,贪图虚名,最终才落得这手脚残废,不人不鬼的地步。”

燕罗第一次听陈天佑谈及他曾经往事,但也不敢仔细问深,只好双眼盯着河水中的鱼线,等着鱼咬钩。

陈天佑忽然自嘲一笑,道:“没想到能和你说那么远,以你的资历境界,根本体悟不到这个道理。不过即便你现在体会不到,但是你也要牢牢记住,如果你为刺客,只是为了金钱或者是虚名,那么你永远是一个占满血腥臭气的杀手,而不是一个可以无愧于心名扬四海的刺客。”

燕罗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牢记于心。”

河中央的浮标微微扯动,陈天佑手腕一抖,“哗啦”一声,一只大白鲫鱼从水中扑腾吊起,落在岸上,他哈哈大笑,兴致大好,将鱼收拾到水桶里,再次装饵下钩。

陈天佑拍了拍燕罗,道:“臭小子,刚才我的话你也听明白了。估计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你之前的刺杀根本就是乱七八糟毫无章法,能活到现在也不过是你还在丁等刺客的行列,没有遇到硬的点子。”

也不等燕罗回话,陈天佑又道:“既然你受的是残君阁训练营的系统训练,那么我先从你徒手、狂风、藏兵三个流派的训练开始,剩下的飞羽和毒杀两派,我虽然会一点,但是太过凶险,我也不打算教你并不成熟的流派,靠你自己摸索,飞羽之下,口喷飞针这一门绝技也足够你喝上一壶。若是你在我手下挨过不死,我就再教你飞羽中的其他绝技。”

燕罗口中喊着两枚小针,口腔又烂了大半边,虽然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但是生怕嘴里再锦上添花,所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陈天佑说了一整整一上午也没插上一句话。

中午时候,头顶上的太阳渐渐毒辣起来,而陈天佑也钓上了四五只花白大鱼,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收了鱼竿,道:“差不多了,小子,收拾东西,回家了。”

听了一上午教训的燕罗,仿佛还沉浸在陈天佑的教训中,提了装鱼的水桶,默默地跟在陈天佑后面。

回到了小院木屋,陈天佑将鱼竿挂在墙上,在院子中央生起一圈篝火,篝火上挂起一口大锅,再捞起两条大鱼去鳞洗净,麻利地切块抹料,丢进烧着热水的大锅里,不一会儿便烹出一大盆腥香四溢的鱼汤来。

“小兔崽子!”陈天佑从房里端出两副碗筷,喊过来燕罗,将一副碗筷塞到他怀里,道,“别以为今天能逃过训练。今天你的任务,就是给我把这锅鱼汤吃掉一半。”

已经几天没睡好觉的燕罗被中午的大日头晒得都有些昏昏沉沉,突然听到陈天佑这一句话,顿时惊吓清醒过来,大吼道:“老头子,你说什么?!”

陈天佑端着碗筷,拖了条板凳坐在大锅旁,挑起一块鲜美鱼肉,再浇上一勺浓香汤汁,美滋滋地塞进嘴里,口齿不清道:“没听见?这半锅的鱼汤就是你的,今天必须给我吃完!”

燕罗将手中碗筷噼啪摔得粉碎,怒目圆睁,指着陈天佑吼道:“老不死的你想弄死我?!我嘴里烂成这样,你让我吃鱼?!鱼刺和银针我怎么分开?!要我命吗!!!”

陈天佑麻利地用舌头从鱼肉中剔除鱼刺,斜着眼看了燕罗一眼,反问道:“怎么,不愿意吗?”

陈天佑一道凌厉眼神扫来,燕罗猛地头皮发麻,身子一震,落在这活阎王手里,若是不依他吩咐,怕是自己连今天都活不过去了。

“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脑子发热要拜这老杀才为师……”

燕罗手脚仿佛都发软的找来新的碗筷,瘫坐在大锅旁边,从鱼汤中夹起一块最小的鱼肉,颤颤巍巍地往嘴里送。

陈天佑显然烹鱼是一个好手,抹上的香料在汤汁中虽然没有掩盖腥味,但是原本令人作呕的鱼腥味却反而弥漫出一股醉人的香气。

这鱼肉虽香,可放在燕罗眼里,却比剧毒药囊还要可怖,这一块被他夹在唇边,却始终不敢塞进嘴里。

一旁的陈天佑稀里哗啦的喝汤吃肉,大快朵颐,看着燕罗比杀了他还难受样子,讥笑道:“古之刺客豫让,漆身吞炭都不像你这样拖泥带水,这鱼肉难道还比火炭难吃?这点苦难都承受不了,还想睥睨天下,问鼎天刺?”

燕罗被他这一讥讽,心中怒气上涌,一咬牙,一口将鱼肉塞进嘴里。燕罗这塞鱼动作倒是潇洒,可鱼肉一道嘴里,却整个人扭捏,比个大家闺秀吃饭还要秀气。唇齿舌头半天也不敢动上一动,生怕一动就要混淆嘴里的银针和鱼刺。

燕罗舌头两侧稳住银针,舌尖僵硬地配合牙齿碾碎鱼肉,一点一点的剔出鱼刺,可舌头又能有多少灵巧,舌尖微微一动,两侧的银针顿时刺破肉壁,一股血腥便在口中爆炸开,燕罗吃痛一抖,舌头顿时将鱼刺舔到口腔深处,再难分辨银针和鱼刺了。

燕罗呜呼闷吼,正要低头将口中的鱼肉鱼刺给吐出来,却“噌”的一声,一柄短刀钉在他的脚旁,陈天佑冷冷道:“你要是敢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吐一次,我就断一根手指。”

燕罗恨得牙根发痒,却连咬牙切齿的机会都没有,只好强忍着口中刺痛,一点一点的用舌头分辨鱼刺还是银针。

转眼间,陈天佑已经吃完了半盆的鱼汤,而燕罗却依旧在慢慢地咀嚼探索那第一块鱼肉。陈天佑满足的拍了拍肚子,道:“剩下的鱼汤鱼肉,今天给我吃完,别想吐掉躲懒,你知道后果的。”

言罢,收拾收拾碗筷,留着燕罗一个人蹲在院子中央吃鱼,自己回屋里歇息去了。

燕罗在大锅旁边蹲了整整四个时辰,终于将半锅的鱼汤给吃了干干净净,他的脚下满是鱼刺,却混着更多的血水泥土,触目惊心。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嘴巴微微张开,舌头口腔已经完全麻木僵硬,仿佛连疼痛的感觉都没有,只剩下血水从口角一点一点的溢出。

从中午一直吃到深夜,燕罗脑中一片混沌,怕不是这辈子来吃的最艰难的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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