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水月撑着伞,伴着穆姓女子走在去雁回轩的路上,听着雨打伞面的清响,闻着女子淡淡的体香,只愿这段路就这样永远在脚下漫延下去。
一阵风袭来,带着雨丝吹向穆姓女子的面庞。镜水月错动身形,将雨水用后背全部挡下来,刚好转过身来面对着女子。镜水月较穆姓女子高出了一个头,此时低头看她动人的面庞,见她发丝上挂着几颗晶莹的雨珠,不禁心中爱意翻涌,张口将雨珠轻轻吹落。
穆姓女子俏脸一红,低声道:“呆瓜。”
镜水月嘴角的笑意浮起,道:“我不叫呆瓜,我叫镜水月。”
穆姓女子嘟起嘴,娇声道:“我不管,我就要叫你呆瓜。”
镜水月笑了笑道:“好的,好的。多谢姑娘赐名。”
穆姓女子捂着嘴笑道:“原来你这人还挺有趣的,我原本以为你只是长得好看而已。”
镜水月望着女子如花朵绽开般的美丽笑容,心中无限怜爱,眼中的温柔更是浓郁得像是要滴出眼眶。
穆姓女子害羞道:“呆瓜,你看够了没。本小姐可还要回家呢。”
镜水月不好意思地做出个请先行的手势。
两人刚要迈开步子,只听一个饱含嫉妒的声音传来:“你们两个好得很呐。”
镜水月往声源处望去,只见一名华衣男子坐在一架华丽马车中,掀开了门帘,一脸妒恨地看着他。正是昨晚在望月楼被自己两招就打得灰头土脸的严雷。
穆姓女子轻轻“啊”了一声,脸上的吃惊神色一闪而过。镜水月则目聚寒光,丝毫不让地盯着严雷双眼。
严雷武功低微,内力不济,招架不住镜水月的凌厉眼神,将目光移到穆姓女子身上。穆姓女子眼神中闪过惊恐愧疚,又变回毫不在意。
严雷向穆姓女子喝道:“上车。”
穆姓女子充耳不闻。
严雷恨恨地望着镜水月,又恨恨地望着穆姓女子半晌。
镜水月盯着严雷,眼中寒芒闪动。穆姓女子扭过头不看严雷,嘴角倔强地扬起。
严雷叹了口气,柔声道:“外面有雨,上车来,莫要着了凉。我送你回去。”
穆姓女子别过头来,挽住镜水月的手,甜笑了一下,道:“镜水月,你送我回去吧。我出门没打伞。”镜水月望向女子,眼中的寒芒全部换成了温柔,迈开步子道:“在下遵命。”
严雷满面愤恨地看着二人挽手离开,胸膛不住起伏,眼中的怒火似是要迸发出来。
看着二人渐行渐远,严雷猛地将车夫推下车,劈手抓过马鞭,狠狠地抽在拉车的健马身上。
健马吃痛,撒开四蹄飞奔起来。
严雷赤着双眼,手中马鞭不停,发了疯般地抽打着马匹。
路上行人惊恐地往两边逃开,一时间呼喊声沿街而起。
马蹄声和车轮转动声由小变大,镜水月和穆姓女子生出警觉,回头一看,只见马车距离二人已经仅仅数丈距离!
穆姓女子惊得花容失色,连喊叫都忘了。
镜水月临危不惧,伸手将女子横抱而起,嘴角露出一抹自信与不屑,脚踏奇妙步法朝马车奔去。
“你疯了!”穆姓女子惊呼道。
“啊!”严雷红着双眼,暴喝声中,手中马鞭更加用力地抽向马臀。
沿街的人们看着镜水月和严雷如此疯狂的举动,都惊得目瞪口呆。
三人的距离迅速拉近。
三丈!
两丈!
镜水月足下生力,怀抱穆姓女子,旋身腾空而起,越过健马逼近严雷。
镜水月凌空左腿横扫而出,姿势舒展好看,将严雷一脚从驾车位踢飞。自己则借着反冲力量减缓速度,稳稳地落在了驾车位上。
严雷头脸挨了一脚,剧痛中飞离马车,重重地摔在两三丈外的大街上,头晕脑胀,口中哼哼唧唧,爬不起身来。
镜水月将穆姓女子迅速放入车厢中,一脸紧张地抓住马缰,尝试稳住马车。
“大家小心,快闪开!”镜水月一边呼喊,一边用力拉扯缰绳。
好在行人早已避开,严府用的也是受过良好训练的好马,镜水月调准方向,回拉缰绳,终于将马车停在了十数丈之外。那一边,严雷趴在地上,口中呼痛,人依然站不起来。
镜水月掀开帘子,只见穆姓女子兀自脸色发白、惊魂未定。
镜水月关切地问道:“姑娘还好吧?”
穆姓女子点点头,低头呆坐了半响,抬头望了眼,眼圈一红,垂下泪来。
镜水月立时手忙脚乱,忙从怀中取出手帕递与女子拭泪。
女子哭了一会儿,抬头道:“我们从小青梅竹马,我刚才故意气他的,没想到他居然要杀我。”
镜水月闻得女子一句“我刚才故意气他的”,只觉心头一痛,原本明亮的眼神刹那间暗淡了下来。
女子见镜水月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不由得后悔自己失言,试探着问道:“你还好吧?”
镜水月苦笑了一声,道:“还好。”
女子轻声道:“他呢?”
镜水月苦涩地道:“我出腿有分寸,没有大碍。”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低声道:“那就好。”
镜水月顿觉心头苦涩难当,只想一走了之。看着女子带泪的美丽面庞,又不由得心头一软,只好叹了口气,静静地坐在车上。
女子略带歉意地问道:“你不高兴了吗?”
镜水月道:“没有。”
女子道:“那你送我回家吧,我不想坐他的马车。”
二人走下马车,穆姓女子本想扭头望望严雷,却瞥见镜水月原本充满了喜悦的眼睛里已然掺杂了些许哀伤。
女子拉了拉镜水月的衣袖,轻声道:“走吧,他要杀我。我不愿再见他了。”
镜水月闻言,心中的索然冲淡了一些,撑起伞往城东走去。而身后的严雷,则已经由家丁扶起。
秋风吹动,卷起一丝寒意,二人在雨中走远了。
雨声滴答滴答,心事密密麻麻,二人在一路无言中终至雁回轩。
女子轻声道:“我到了。”
镜水月道:“嗯。”
女子低声问道:“你要回去了吗?”
镜水月道:“嗯。我明日还要陪我师哥启程去洛阳。”
女子问道:“那你还会回来长安吗?”
镜水月道:“会的。”
女子低声道:“那你一定要来找我啊,我陪你去游玩华山。你说好不好?”
镜水月喜道:“好,当然好。我一定回来看你。”
冷风吹来,女子不禁打了个寒战。
镜水月慌忙道:“姑娘快进屋吧,外面冷。我这就回镖局去了。”
女子低声道:“呆瓜。你就急着回去,你就不想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吗?”
镜水月又是喜悦又是尴尬地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女子笑道:“这还差不多,我叫穆涵懿。穆是肃穆的穆,懿是懿德的懿。”
镜水月愕然道:“涵呢?”
女子带着些许歉意,些许娇羞地道:“涵是望君海涵的涵。”
镜水月闻言,心头一阵温暖,眼光中满是喜悦,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炽热,伸手握住穆涵懿的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穆涵懿不禁两颊绯红,低声骂道:“呆瓜。”
镜水月闻言心如鹿撞,只是握着穆涵懿的手,望着眼前的美丽少女满脸幸福喜悦的欢笑。
穆涵懿将手轻轻挣脱,道:“我回去了,你一路上小心。”
二人挥手作别,镜水月看着穆涵懿的倩影走入雁回轩,心中含着满满的喜悦向振威镖局走去。
走出数丈,只听穆涵懿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镜水月,你一定要回长安来看我啊。”
镜水月回头,见穆涵懿娇艳如花的面庞从二楼的窗口探出,正浅笑着望着他。
“会的。”镜水月愉快而坚定地喊道。
雨势依然没有减缓,不过镜水月的步伐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轻快。
行行复行行,镜水月终至振威镖局,只见风随云伴着姚飞刚刚送走了三个官差打扮的人。
镜水月打过招呼后问道:“这三人是谁?”
姚飞道:“为首的黑脸汉子是长安官府的捕头谢正,武功高强,虽吃公门饭,但在江湖上名头也甚是响亮。为差数十年来,缉拿的大盗甚多。刚才来询问一些关于昨晚的事。”
风随云见镜水月满面春光,插话笑道:“师弟,看你的样子。想来甚是顺利。”
镜水月并不答话,但是满面的笑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姚飞问道:“可知是谁家的女子?”
镜水月道:“我并未问过。只知她叫穆涵懿,住在城东雁回轩。”
姚飞摇头道:“想来并不是富贵人家的女儿,不过也甚好。”言罢伸手挽着二人向内走去,道:“已经是午时了,先着厨房做几个好菜,我们喝两杯。”
翌晨。
用过早饭后姚飞挑选了三个镖师,四名趟子手,偕同风镜二人,准备启程前往洛阳。
众人打开,却见谢正带着胖瘦官差,骑着马在门外等待。
姚飞讶然道:“谢捕头昨日不是来过了吗?为何一早又在我镖局门前等候。”
谢正拍了拍肩上的包袱,苦笑道:“上面命我等三人一路护送姚大当家的去洛阳。”
姚飞冷冷一笑,说道:“放心不下我这杀人嫌犯吗?”
谢正拱手道:“不敢。谢某吃公门饭,上面有命令,不敢不从。”
姚飞见三人是跟定了自己,虽然心下不悦,却也无可奈何。淡淡地道:“行镖途中风餐露宿,难免招待不周,三位见谅。”转头向一名趟子手道:“黄四,你去帮三位官爷备份干粮。”
谢正笑道:“不劳姚大当家,兄弟自己备了几日的干粮。”
姚飞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出发吧。”
秋日清晨依然略显寒冷,众人在一片凉意中策马离开了长安城。
姚飞将凤血石放入一个木制的小箱子中,用包袱裹了,缚在背上,成名的一对紫金锤挂在马鞍上。
一路上风镜二人与众人交谈甚欢,谢正等三人见姚飞对自己有些不悦,所以只是策马跟在振威镖局众人身后不远处。
镜水月因穆涵懿的缘故,心情大好,跟在姚飞旁边问起了镖局走镖的事情。
“姚大哥,你威名远播,十年来都未曾丢过一支镖,何以这次还要带够足足十人。”
姚飞道:“干镖局的,首要的是处理好和绿林的关系,这十年来未曾失镖,虽有我镖局中武师武技高强之故,但是绿林道上的朋友给面子也是重要原因。不然绿林道上能人不在少数,若然全部人马出动,我镖局中焉有数百人可供护送一支镖。”
镜水月道:“原来是这样。姚大哥,这些年来你走镖难道没有遇到过不识相的盗贼吗?”
镖师郭宏插话笑道:“镖局成立初期,一路上受到的骚扰不计其数。但大部分都被大当家的一对紫金锤打散了。”
镜水月饶有兴趣地问道:“真有人敢来劫振威镖局的镖。”
郭宏道:“镖局初创,百事待兴。当年大当家名声已经起来了,但是见过真本事的人毕竟在少数,所以还是有一些来碰运气的。”
另一名镖师郭岩是郭宏的亲弟弟,此时也插话进来道:“我还记得当年也是运镖去河南,走到陕西和河南交界的地方,山黄寨的大寨主邱俊不识好歹,设下埋伏来劫我们的镖。结果被大当家识破了计谋,提前应对,最后邱俊近乎全军覆没。”
郭宏接话道:“邱俊是陕西绿林道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也算条硬汉子,当年见形势不妙,提出建议,要和大当家对决。赢了则留得性命,输了则求大当家放过他手下弟兄。”
镜水月问道:“结果呢?”
郭岩口沫飞扬地道:“邱俊虽然以一条蟒鞭名列陕西绿林第二位,但哪里是大当家的对手。三招就被大当家打得兵器脱手,我至今记得邱俊当日面色如土,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镜水月风随云眼中露出对姚飞的崇敬,风随云道:“邱俊死在姚大哥手上,想来也觉得心安。”
姚飞道:“我并没有杀他,邱俊虽出身贫苦但是颇有骨气,后来机缘巧合下练就了一身好本领,在陕晋豫一带闯出了点名声,带领一群同乡的穷苦伙伴入山落草为寇,本身并非穷凶极恶之人。抢劫我的镖物,主要也是因为要立威。我当日饶他性命,并许诺他可随时来挑战。”
风随云心中一动道:“不知邱俊比起河南黑道的松风剑孙适如何?”
姚飞讶然道:“兄弟居然也听过松风剑孙适。孙适昔年横行河南,做下大案无数,剑法之高据说可以媲美嵩山剑派的三当家席默。不过他在多年前被谢正和左家二公子左明设计擒获投入牢狱,如今就算依然在世,也是年近花甲的老人了。”
这时谢正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谢某和风小兄弟昨日刚刚在茶楼遇到孙适,他不但已经出狱,而且功力更胜从前。”
姚飞头也不回地道:“我看谢捕头的功力也大胜往昔,尤其是这份偷听别人谈话的能力,姚某自愧不如。”
谢正闻言大感尴尬,只好干笑了两声,道:“谢某只是凑巧驱马上前罢了。”胖瘦官差见谢正亦不敢得罪姚飞,也都只是眼中露出不忿神色,并不敢多说什么。
风随云不忍谢正难堪,策马到谢正身旁与之交谈起来。
姚飞望了风随云一眼,轻笑道:“你倒好心,显得我心胸狭窄。”
风随云拱手笑道:“大哥勿怪,小弟确实比较好奇松风剑的过去。昨日他使用音波功,我险些抵挡不住。”
姚飞眼中掠过一丝惊讶,望向谢正。
谢正点头道:“孙适确是功力胜过往昔,仅凭昨日露的一手看,并不输于我多少。”
风随云补充道:“而且,孙适就是昨日陪同毕大公子前来镖局生非的那位枯瘦老者。”
姚飞一怔,随即傲然笑道:“若他敢来劫镖,我直接送他去见阎王。”
姚飞行镖多年,路途时间计算安排的都非常合理,一众人马在傍晚时候到达一处不知名的小镇。
走了一天,众人都累了,四名趟子手按照往常去补给后几天路程的饮水干粮,以及马匹的粮草。
姚飞并非是心胸狭小之人,安排妥当后,亲自去邀请谢正三人共进晚餐。
席间众人都比较轻松,谢正、风随云虽然都领教过孙适的厉害,但姚飞自始至终神态自若,二人也渐渐放下心来。
第二天清晨,雨后的浓雾将镇子多添了几分秋日的凉意。
众人用过早饭准备出发,姚飞等人在客栈门口等候马匹。
突然间黄四神色慌张地跑来,惊恐地道:“大当家,赵六死了。”
姚飞一惊,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黄四喘了口气道:“我和叶专、胡琏去马厩牵马,见他躺在马厩里一动不动。我们本以为他只是失足跌倒,去拉他的时候,才发现他喉咙被割开,已经没了呼吸。”
姚飞等人赶到后院马厩处,见叶专、胡琏守着马厩,掌柜的则是神色慌张手足无措,口中不停念道:“完了完了,如今出了人命,我这家客店怕是要关门了。往后的日子却怎生过得。”
风随云心下不忍,过去安慰掌柜的。
姚飞跟叶专、胡琏点头打过招呼,走进马厩,检查起赵六的尸身。
谢正和胖瘦官差也来到姚飞身旁。
姚飞面色凝重,望向谢正,指了指赵六咽喉上的一道短窄细小的血痕。
谢正仔细看了看,沉声道:“伤口太短太窄,我无法分辨是什么兵器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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