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动,带着一众疲惫的男儿们前往终点站。
风镜二人对邱俊的援手均十分感激,一路上对其恭敬有礼。邱俊江湖经验丰富,对很多江湖故事亦是知之甚多。风镜二人初出茅庐,对于这个能人辈出的江湖十分好奇,三人一路相谈甚欢。
镜水月谈及昨晚的恶战,对于那名蒙面剑术高手依然心存畏惧,向邱俊问道:“邱寨主,昨晚那几人的剑法大概能在江湖中排到什么位置?”
邱俊笑了笑道:“那两名兄弟相称的剑客,看身形剑法,若我没猜错,当是四风寨的董挺和钟希。他们二人剑法脱自五行之术,但是只得皮毛,充其量只能算二流高手。不过他们自知不足,一直在剑阵联击之术上下功夫。若然让他们多人成功施展开剑阵,就算我、谢捕头和姚大当家联手,破阵也要费一番功夫才行。”
顿了顿道:“昨晚真正高明的是另外那三名剑客,其中两人剑术之强,足以排进前二十名了。”
镜水月一愕道:“三名?不是只有一名吗?”风随云则道:“前二十而已啊。我还以为他有多强呢。”
邱俊笑了笑,伸手拉开衣襟,露出那两道可怖剑痕。风镜二人看着这两道剑痕,个个惊得目瞪口呆。从初见邱俊到现在,两人都觉邱俊行卧之间精力充沛,双眼中精光闪闪不亚姚飞、谢正,丝毫不似受伤之人。此时方知这粗豪汉子竟然身受重伤。
二人大受感动,拱手行礼,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邱俊报以温暖笑容,续道:“除了和你们交手的那名花白头发的剑客,我在返回客栈途中遭遇另外两名剑客联手截击,若不是我一开始就打算逃跑,只怕连性命都没了。”转头向风随云道:“天下习练剑法之人数不胜数,风兄弟虽是胸怀壮志,追求刀术巅峰的人,但也要明白江湖之大,能人辈出。能名列剑术名家前二十位,已经足以开宗立派,名扬天下了。截击我的二人中,有一人一出手就破尽我的防守,直接一剑斩在我胸前,就像是我自己把胸膛送上去被他剑砍的一样,这份功力只怕能位列剑榜前十。”忽然笑了笑,问二人道:“当今江湖有多事之人列有奇门兵器排行榜,你们知道几人?”
镜水月心中一喜,脱口道:“排名第一的乃是太昊山伏羲宫二宫主,号称‘天下无双’的姬无双!”风随云嘿嘿一笑道:“排名第二的是玄天真人。”
邱俊笑了笑道:“想不到你们初出江湖,倒还知道这个。你猜你们姚大哥名列多少?”镜水月为之一呆,虽然知道以姚飞之能,定能在奇门兵器排行榜上列名,但是具体排在多少位,却丝毫不知。风随云微笑着说道:“姚大哥的紫金双锤在奇门兵器排行榜上名列第六。”
邱俊微笑着说道:“正是。”
风随云问道:“排在姚大哥前面的是哪三人?”
邱俊道;“排名第三的是天下第一名捕尚正义的‘鹤嘴判官笔’,名列第四的是‘恼烦丝’,但是真实姓名知道的人却不多。排名第五的则是‘金龙鞭’曹成。”
镜水月突然心中一动,问道:“历来习练刀枪剑的人最多,这三样兵器的榜首都是何人?”
邱俊道:“刀与枪是后来居上的‘追云逐月刀’风清云和‘水月银枪’镜如雪。至于天下第一剑,则极为神秘,至今无人知其姓名。”风镜二人本为各自父亲名列天下第一而开心,却不想天下第一剑却连姓名都无人知道。
镜水月难以置信地道:“既然号称天下第一剑,却如何连姓名都无人知晓。”邱俊道:“天下第一剑名为‘泪雨剑’,据说是一柄造型奇特而且十分邪异的剑,神剑通灵,有控人心神之能。与之交手之人本就不多,大部分当场战死,其余逃回者也均成了神志不清的废人。是以泪雨剑虽为天下第一剑,但是使用者却身份成谜。”
风镜二人都是首次听说如此奇诡之事,均有不寒而栗之感。三人谈了许久,邱俊终是重伤之躯,此时难耐伤疲,合眼沉沉睡去。
健马奔驰,车轮滚动,漫漫长路终有尽时,第三天正午,洛阳城大气磅礴的轮廓终于出现。
东汉时洛阳周边分设“函谷、伊阙、广成、旋门、大谷、孟津、轘辕、小平津”八关,置都尉,统军事要务,卫京都安全。洛阳周边亦是山川纵横,素来有“八面环山”之称,更兼“洛、黄、伊、涧、瀍”五水穿行其间,河山相拱,雄踞天下之中。
洛阳得天独厚,交通便利,为中原商业枢纽,每日里客商往来不断,是全天下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左府坐落于洛阳城北部,从东至西,从南到北,各有二里之长,合围出一块广阔区域。一行人来到左府门口,只见府门两侧各立一只形态威武的石狮,府门高大阔气,架梁承顶,屋脊上遍铺琉璃瓦片,一派奢华大气之风。
左明安排家丁带众人去各自的客房休息。姚飞、谢正在一行人中身份地位最高,加上姚飞本身就在寿宴请帖之上,是以入住东院的上等客房。风、镜、邱和黄四、连创等人则安排在次一等的西院客房中。
风随云跟随家丁走入左府,影壁之后首先是一个小型广场,之后的建筑布置庄严宏伟,整齐对称。一座样式宏伟又不显盛气凌人的厅堂坐落于中轴线上,周边的树木点缀也都恰到好处,既修饰了宽阔空间中的留白,又衬得本来肃穆的大殿生动了许多。
左右两侧各有两处院落,建筑群的高度统统矮于中轴线的楼厅,两相对称,整齐划一。
邱俊有伤在身,得以一人独处一室。风镜二人素来合住一屋,黄四、叶专、胡琏、连创各得一间客房。
众人在左府的安排下沐浴更衣,连日来的风尘疲劳,均在温汤中飘散。
休息了片刻,左府家丁来请众人前去正厅。
众人到了原先那座气势恢宏的大厅,见姚飞、谢正、左明已经坐定。主人位上坐着一位年方五十的中年人,正是洛阳首富左亭。左亭身着华丽紫袍,不论是材质抑或走针缝裁之功,均是上乘,仅这一身衣服,已足够寻常人家半载花销。
左亭身材匀称,气色华贵,修长双手洁白如玉,中指各戴一个汉白玉扳指,望之可知价格不菲。稍显方短的脸庞上,眉长过目,眉尾稍有下垂,眉间距略窄,眉心中间一道深刻竖纹。双眼神光暗蕴,鼻子丰隆,只是颧骨高突横张,破坏了些许容貌美感。但整体而言,仍不失大气高贵之形貌。
左亭见风随云等人进来,热情地欢迎众人,连道辛苦。双眼扫过众人,在风镜二人和邱俊处稍作停留。却又在镜水月身上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众人见左亭此举,均感诧异,镜水月自己更是摸不着头脑。
好在左亭并未有进一步询问,只是命人带领各位就坐,摆上美酒,供众人食用。
而左明则向左亭一一介绍众人,因为姚飞并未向左明透露风镜二人的来历,所以左明、左亭只道是振威镖局新出了两个少年高手。待到左明介绍到邱俊时,左亭眉头一皱,些许不悦神色一闪而过。
邱俊为抢回凤血石受了重伤,如今伤势虽然未愈,目光却依旧锐利,如今见左亭因出身问题不悦于他,心下厌恶,正要退席而起,却突听旁边的风随云“哎呦”一声。
众人愕然望去,见风随云手捧腹部,头上渗出大颗汗珠,痛苦地道:“小弟腹痛如绞,得先离席,还望没有坏了诸位雅兴。”说罢挣扎着站起,走向邱俊,道:“劳烦邱大哥护送小弟回去吧。”
邱俊正想离席而去,见如此机会,当下点点头,挽起风随云往外走去。
镜水月不明就里,见师哥腹痛难忍,心下也焦急起来,连忙向左亭等人打声招呼,也追着邱俊出去了。
三人到了房内,风随云立即跟变了个人似的,直起腰背往床上一躺,丝毫不见半点腹痛之象。
镜水月一愣道:“你不是腹痛如绞吗?”
风随云开口道:“堂堂洛阳首富,想不到是个心胸狭小之人,望之生厌,失望之极。”
邱俊、镜水月闻得此言,均感诧异。只是邱俊诧异的是风随云的观察力竟然与自己一般无二,镜水月则是丝毫不明风随云为何有此一说。
镜水月道:“师哥何出此言?”
风随云一怔道:“你难道没有看到左老头听到邱大哥是黑道出身时眉头一锁,左眉上挑,眼露不悦的样子吗?”镜水月惊道:“隔那么远你也看得这么清楚?”邱俊望着风随云,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风随云愣了愣道:“你们都没看见吗?”
镜水月呆呆地摇摇头。
邱俊道:“看到了,只是没有你那么清楚。”旋又欣然道:“原来风兄弟是因为这个才假装腹痛的。”
风随云从床上翻起身来,道:“对啊,邱大哥为了争回凤血石,身受重伤,那左老头真是个小肚鸡肠之人。邱大哥,我随你搬出左府去住吧,免得看那臭老头子的眼色。”
镜水月道:“师哥,难道你不求取凤血石了吗?”
风随云闻言一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邱俊奇道:“风兄弟也要求取凤血石?却是作何用途?”
风随云道:“我想求取一小块凤血石送给我。”镜水月插嘴道:“送给心上人。”风随云闻言坦然道:“对,送给我心仪的女子。”
邱俊咋舌道:“谁家女子如此命好,竟能得如此福报。”
风随云笑而不语,眼中满是温柔自豪之色。
风镜二人离开邱俊居住的天香客栈,天已黄昏。
风随云道:“吃得好饱,不若邀姚大哥和谢捕头同游洛阳,看看这名满天下的名城夜景。”镜水月喜道:“如此甚好。”
二人一路谈笑回到左府,得知姚飞、谢正仍在和左亭等人进行晚宴。两人百无聊赖,趁机逛逛这洛阳首富的巨大豪宅。
左府确是请了高明工匠设计,整座宅子无处不透露出匠心独运,屋宇之间或假山奇石,或珍稀花草,正堂部分大气磅礴,偏堂部分曲径通幽。
二人信步来到西院的一处小院,见门扉半掩,里面灯光依稀可见。不同于左府其他的院落,镜水月只觉此处甚是静谧,好奇之下推门而入。
门内草木繁盛,文竹幽兰处处,更有一道溪水在一座小木桥下潺潺流过,此时月亮升起,月华之下这一院的清净显得格外孤独与安详。二人在心旷神怡下步过小桥,转入回廊,回廊墙壁上每隔一段就开有一扇雕有精美镂空花纹的小窗,透过小窗,可看到这回廊之外尚有数段转弯,通向一座灯光昏暗的二层小楼。
回廊在脚下而尽,小楼的门突然被风吹开,二人吓了一跳,风随云立时提气,眼中警戒与杀气迸射,俊美的面目沉冷如水,左脚前,右脚后,膝盖微曲,摆出一个攻守兼备的姿势。镜水月心中暗暗叫苦,皆因风随云向来刀不离身,他的银枪此刻却躺在客房内安睡。
突然一把苍老却和蔼的声音传来:“两位小兄弟不必紧张,这小院罕有来客,想不到今日却有两位客人到访,甚是难得啊。”
二人听得对方言语中并无敌意,方才跨步进门,登梯而上。
一名须发皆白的枯瘦老者坐在一张太师椅内,桌上一盏残灯在秋风中摇曳不定,却依然在顽强地燃烧着。
屋内布置清净典雅,虽然空旷处甚多,但却如水墨画中的留白一般,不但不显单调,反而给观看者无限想象空间。这布置房间之人,亦当是精通书画美学之大材。
二人看得出神,老者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位配刀的小兄弟器宇轩昂,人比刀还锋利,当知过刚易折。”
风随云心中一凛,望向老者,眼中精光闪烁。
老者的面容依然安详,手指轻扣椅子扶手,节奏快慢不一,轻重交错,隐有一种玄妙奇特的韵律。
镜水月并未感到什么,却见风随云面色凝重,双目电芒闪动,整个人气势不断提升,衣袍隐有飘动,正是内功提聚至高点之象。
不同于镜水月,风随云自老者开始敲击扶手就感到异样,那老者每一次的敲击都像是重锤擂鼓般声声敲在自己耳鼓之侧,后来竟有扰动心神之象。风随云一边运动抵御敲击声,一边功聚双目,眼神如同实质般直穿老者双眼。
过了半晌,老者的敲击仍在继续,神情也甚是悠然,风随云目光依然锐利如刀,额头却慢慢渗出汗珠。镜水月看着风随云,心中知道师哥此刻绝非腹中剧痛,而是二人暗中相斗,风随云已经落在下风。
突然老者手指敲击速度加快,节奏变幻更加莫测,镜水月凝神一听,顿觉一阵心烦意燥,几欲作呕,心中暗叫一声好厉害,当下转移心神不敢再听。
风随云后退小半步,身子微摇,脸容显出些许痛苦神色。镜水月大惊,正欲向老者求情。突听风随云喉咙中“呼呼”作响,宛似狼嚎。一双眼睛如被冰封,冷得让人不寒而栗。嘴角微微咧开,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镜水月陡然看见风随云如此样子,心中猛地升起一股寒意。
那边的老者突然见到风随云如此狰狞的样子,饶是一生见多识广,也冷不禁打了个哆嗦。但他毕竟功力深厚,手指敲击丝毫未缓。
风随云喉中狼嚎之声毫不示弱地抵抗着敲击声,忽而绵长,忽而短促,忽而低沉,忽而高亢,起伏杂乱无章,间隔错落不齐,但却每一声都切在敲击声的节奏中,让原本颇有韵律的敲击声显得七零八落,美感尽失。
原本成竹在胸的老者脸色变化,手指击打扶手的速度逐渐加快,从一开始的暗含音律之美的轻击声,变成狂风暴雨般的雷霆重击。镜水月经受不住这么狂猛的敲击声,手捂双耳,一步步退回一楼。
风随云紧咬牙关,眼中突然精芒暴绽,口中呼喝声如同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虽然面对滔天巨浪,却依然没有被打翻。
一时间敲击声和狼嚎声大作,镜水月难以抵挡,直接退出小楼。
过了小半晌,突听风随云凄厉的一声嚎叫响彻小楼,宛如一头雄狼受伤的嗥叫,只震得楼内残灯熄灭,器物门窗嗡嗡作响,楼外草木轻微颤动,本来密集狂猛的敲击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镜水月心下大惊,顾不得什么凶险,脚步一蹬,径直从地面跃起,穿窗进入二楼。
那老者已经将残灯重新点燃,此刻安坐在太师椅内,脸上的神情混合着惊异、歉然与赏识。另一边风随云脸容苍白,口角溢血,神情却依然坚毅桀骜,眼中的精芒仍然隐隐透现,身躯挺得笔直犹如标枪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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