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夫人皱眉道:“这招冷月无声很不得要领,你爹难道没有说过这招刺出应该似直实曲,而且气劲收敛,要悄无声息地迫近,然后命中目标吗?就像这样。”
说罢,举枪刺出,确是看似直线出击,实则暗含精妙变化,长枪神乎其技地无声无息完成曲击。镜水月见左夫人运枪之法比之父亲不知差了多少,但也足以列入一流用枪高手。
左夫人叫道:“我来试试你的枪法。”话音未毕,长枪已经出手。镜水月为了让左夫人脱离悲伤,银枪搅动,出手迅速,以攻对攻。
二人枪来枪往,见招拆招,过不多时,一套枪法已接近拆解完毕。镜水月喊一声:“师伯小心了。”手下忽变,出招不再墨守成规,举手投足之间,枪招如同天马行空,再也无迹可寻。
左夫人大感惊讶,眼前少年的枪招像是带着些许“水月银枪”枪法的影子,但又颇有一种大相径庭的感觉。
左夫人依然以原先招式应对,刚开始还觉得尚可轻松应对,越往后越觉得吃力,不由得心下吃惊,打起十足精神,收敛悠然之心,手下内劲暗暗加重。
镜水月自从自行悟得破解成规的精妙枪招以来,实战经验并不多,眼前和左夫人的试招刚好给了他实践完善的机会。此时他感到左夫人每一枪的内劲逐渐加重,心中大喜,出招更加洒脱,招式更趋精妙。
左夫人只觉眼前的少年越战越勇,招式越发趋于精妙,到后来竟往往能提前准确预判,轻描淡写间将自己的后招全部封死,使自己应付起来越发吃力。
另一边的镜水月却越打越是得心应手,刚开始尚且需要快速思考如何拆分组合打出应变之法,后来完完全全依靠感觉出招,不但能化解敌招,更能连消带打,巧妙回击。这种完全依靠战斗感觉行招的方式,镜水月原来根本就不曾想到过,此时此刻的他不禁欣喜若狂,明白自己已经完完全全理解了镜如雪和姬无双口中的“招意”,在武学道路上迈出了一大步。
镜水月一声清啸,银枪在无数枪影中神乎其技地刺中左夫人的枪尖,跟着使出风随云所教的内劲运用之法,五重枪劲轻重不一,间隔不同地攻向左夫人。
左夫人难以招架,枪招涣散,身子被震得连退三步方才稳住身形,满脸惊异地看着镜水月。
镜水月将银枪收于身后,挺身直立,形态威风,加之本来俊美无暇的容颜,整个人焕发出别样的光彩。
左夫人望着眼前兴奋威武的少年,依稀看到了当年的镜如雪,正自暗暗惊奇,突听身后一个男人阴沉不悦的声音传来:“你是镜如雪的儿子?”
左夫人头也不回也知是丈夫到了。
镜水月拱手行礼道:“正是,见过左老爷子。”
左亭脸色阴沉地盯着镜水月,眼睛中的怨恨弥漫,恨恨地道:“你爹让你来洛阳的?”
镜水月心知肚明眼前的洛阳首富对父亲怨恨极深,但显然左亭对左夫人爱恋颇深,却苦于夫人始终心挂他人,虽然家财万贯,实是个情场失意的可怜人。镜水月心下恻然,恭敬地道:“家父遣我去太昊山伏羲宫学艺,此番前来洛阳只是帮姚大哥押送凤血石,顺便历练一下。”
左亭见镜水月态度恭敬,脸色稍缓,转头望向左夫人,见她腰间系挂着玉佩,登时瞳孔一缩,脸色肌肉微微抽动。加上她脸色很不自然,与平日里跟自己相处时大相径庭,心中妒火再次腾起,双眼逼视着镜水月道:“念在你押送凤血石有功,去账房领五百两银子,离开我府上吧!”言罢,再也不看二人一眼,猛地一挥锦衣袍袖,转身走出去了。
左夫人默然而立,眼泛泪光,脸带愧色。
镜水月见左氏夫妻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彼此生出嫌隙,心下难过,向左夫人道:“师伯多珍重,小侄这就去收拾行囊。”
左夫人默默点点头,望着镜水月,半晌无语。
镜水月知道这痴心的师伯望着自己来思念父亲,心中不忍,躬身行礼,执起银枪,快步离去。
“水月留步。”左夫人快步赶上。
镜水月回首,左夫人从腰间解下玉佩,放入镜水月手中,轻声道:“这是你爹爹当年送给我的玉佩,我今已嫁作他人妇,这玉佩你帮我交还给他吧,就说颜凌霜这些年来对他已无恨意,只盼他今生平安快乐。”
镜水月心下凄然,忍不住开口道:“师伯,往事已矣,何不忘却?”
左夫人伸手抚着镜水月俊美无暇的面庞,眼神凄迷却温柔地道:“傻孩子,你还小,很多事还不懂。师伯愿你也能如你父亲一般,历遍江湖仍然能得幸福平安。”
镜水月听着左夫人颜凌霜的话语,茫然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镜水月回到屋内,收拾了行装,斜缚了银枪,打算前往天香客栈和邱俊合住。
走到左府门口,突听一个女音唤道:“镜公子留步。”
镜水月回头一看,见一个婢女疾步赶来,手上拿着一个小包袱。
婢女将小包袱交与镜水月,喘着气道:“夫人知道公子没有去账房,特嘱奴婢前来送些盘缠给公子。”
镜水月心下感动,收下包袱,感激地道:“谢谢姑娘,请姑娘向夫人转达谢意。”
婢女笑了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地对镜水月道:“公子生得真是俊呢,我觉得就连洛阳城的名妓燕轻歌都比不上呢。”说罢快速离去。
镜水月听到自己竟被一个婢女拿来和名妓作比较,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天香客栈内,风随云和邱俊畅谈江湖事,聊得正是开心,突听门外一个声音道:“邱大哥,师哥,快开门。”
风随云乐呵呵地打开房门,见镜水月背着行囊,提着银枪走进屋来。
邱俊和风随云大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镜水月简明扼要地把事情说了一遍,邱俊和风随云只听得连连摇头。风随云道:“我觉得这也是人之常情,换了谁心里也不好受,反正邱大哥负伤在身,也需要人照顾,你二人住在一起倒也甚好。”
邱俊嘿嘿一笑道:“我估计你过几日也要搬来我这里住了。”
风随云愕然道:“为什么?”
邱俊笑了笑道:“说出来岂不是没意思了。”
风随云镜水月都感愕然,无言以对。
午饭后风随云离开天香客栈,独自返回左府。
进入住所,风随云见镜水月的床铺已经收拾干净,像是根本无人住过,心中泛起一阵孤独之感,又想到颜凌霜苦恋镜如雪无果的凄凉,只觉心底一阵怅然。
恰巧黄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风少侠,大当家让我来邀你去东院谈话。”
风随云允诺,跟着黄四去了。
风随云走进屋子,见姚飞、谢正都在。
姚飞见到风随云,屏退了黄四,向风随云歉然道:“兄弟,大哥对不住你,未能帮你求到凤血石。”
风随云此番前来洛阳,全是为了能求取一小块凤血石,一路上历经艰险也未曾退缩半步,全是心中的希望支撑自己前行。此时听闻求取凤血石无望,只觉心头一阵失落,霎时间失望之色挤满了他本来俊美的面目。
饶是他一向多智,此刻也慌了心神,不知如何是好,求助地望向姚飞、谢正,希望这两位大哥能给自己出个主意。
姚飞叹了口气道:“本来昨晚宴会我向左老爷子求一小块凤血石,他本来答应了的。不知为何今早突然变卦,我也不好再开口。”言罢无奈地望向谢正,这陕西的第一名捕也面露无奈之色,叹了口气道:“风兄弟,凤血石价值连城,就算一小块也足够寻常人家花用许久。左老爷子突然变卦,也属情有可原,我是想不到半点办法了。”
风随云只听得心如铅坠,知道左亭变卦乃是因为清晨左夫人在演武场内情迷镜如雪引起妒恨,如此一来,自己求取凤血石一事已成泡影。
风随云辞别二人,失魂落魄地出了东院,不知所措地走在左府中,茫然不知该往何处去。心中失落,风随云念及父母,轻轻紧了紧背上的双刀,转而想起萧然。心中所念,萧然红衣长发,在太昊山伏羲宫演武场树下面对自己嫣然而笑的画面清晰出现在脑海中。
想到萧然一袭红衣的样子,风随云蓦然心中一动,昨夜闪入公输缺所住小院的“红影”“飞雨”猛地闯入脑海。
“公输缺!”风随云心中一动,立即向公输缺所住的小院赶去。
风随云快步赶到小院,哪里还理会什么左府的家规,纵身一跃翻入小院中,径直向小楼跑去。
小楼门扉紧闭,风随云瞥见二楼窗户半遮半掩,当即飞身而上,刚将窗户拉开少许,一道银光带着疾风扑面而至。
风随云心下一惊,连忙侧身闪避,饶是如此仍被银光割破左肩衣服。
利器破空声再次响起,一道优美弧光从窗户仅有的缝隙中飞出,精确无比地飞向风随云的胸膛。
“锵”的一声,追云逐月刀离鞘而出,刀光闪动,弧光消失,一把月牙般的小刀掉落在风随云脚下。风随云长刀一伸,将窗户完全推开。刚想穿窗入内,一阵密集的利器破空声响起,宛如野蜂群舞。
风随云心念公输缺的安危,猛地提气一喝,双刀急速挥舞成盾,脚下丝毫不停留地穿入屋内。
“叮叮当当”的清脆金铁交击声响起,犹如一串珠子突然绳子崩断,纷纷洒落在玉盘之上。
“好身手!”施放暗器之人开口赞道,双手连续快速挥动,“嗖嗖”之声一时间不绝于耳,空中残影更是形成了宛如千手观音般的奇异画面。
风随云只见漫天银光飞舞而至,双刀狂舞,形成一个光团将自己全身都笼罩在内。
又是一阵犹如暴雨般的乱响,风随云手中追云逐月刀上下翻飞,左挑右打,守得滴水不漏,密不透风。好不容易挡下一轮密集攻击,风随云尚未来得及喘口气,突听身后风声响起,竟是几只暗器掠过身体后绕飞回来!
风随云来不及心中赞叹对手施放暗器劲力角度运用的巧妙,听声辩位,双刀后挑,将几只暗器打落。
“咦?”对方显然想不到风随云的刀法竟然高明至此,不由自主发出惊叹。惊叹之余,对方见连续两轮攻击无功而返,心下丝毫没有气馁,脚步一动,飞身而上,双指合拢为剑状朝着风随云胸腹连刺三指。
对方虽然以指代剑,但是指劲破空嗤嗤有声,若被刺中,与利刃入体毫无区别。
风随云领教过前两**雨般的暗器攻击,心下已然知晓自己遇上了武功犹胜四风寨董挺、钟希的大敌,此刻见一团“红影”迅速逼近,丝毫不敢怠慢,双刀均采取守势,将敌方连续三招挡下。
“轮到我了,看刀!”风随云清喝声中,脚步移动,刀随身走,刀光如大江波涛般朝着敌人滚滚而去。
“来得好!”“红影”毫不示弱,竟然采用空手入白刃的打法,赤手空拳对抗风随云的双刀。
暗器为长,近身剑招短打竟也丝毫不为其短,“红影”攻守兼备,在风随云双刀之下进退自如,丝毫不落下风。
风随云见对方武技高明,心中好胜心起,内劲催发逼退“红影”,还刀入鞘,以掌代刀,以示公平。“红影”赞道:“好样的!”
风随云刀法精湛,“红影”剑法高超,两人以攻对攻,掌来指往,一时间难分高下。
时间一久,风随云逐渐摸清对方出招的路数,心中暗喜,每次攻击都将招式适当地拆分重组,不但自身的刀招变化莫测,更让“红影”突然生出似是熟悉实则陌生的感觉,招架地吃力起来。
“云海波涛!”风随云口中怒喝,双手连续劈斩,气势磅礴,犹如云海翻涌卷起千层浪,劲气纵横,充斥着小楼的二层空间。
“泪作相思雨!”“红影”也毫不示弱,剑指舞动,气劲绵绵不绝从指尖涌出,发出长短不一的嗤嗤声响,配合着身法,竟散发出强烈的哀伤气息。
“蓬”的一声,风随云的掌刀和“红影”的剑指短兵相接,发出一声闷响。
风随云顿感对方的冰寒内劲如缕如丝般缠绕着自己的经络,沿手臂而上,直奔心脉。虽然不急不缓,但是冰寒内劲流经之处却有着犹如野火烧过寸草不生的恐怖感觉。
风随云立即抽身后退,调动丹田真气疾冲右臂经络,终将那恐怖的冰寒内劲全部消退,饶是如此,仍感右臂一时间气血不畅,一阵酸麻。
“红影”也丝毫讨不到好处,风随云刀招中暗藏的五重轻重不一,间隔各异的内劲如同疾风般攻入体内,“红影”只觉此等内劲运用前所未见,数次催动内劲,抵挡地甚是狼狈,无力再攻。
二人各自退开数步,各自站立,此时才是第一次看清对方面目。
只见“红影”年近双十,一身做工考究的宽大红衣,内衬黑色劲装,着黑裤黑鞋,身长五尺余,双手洁白如玉,五指修长优美。额头丰隆高阔,给人一种智计过人的感觉。颧骨隐隐而起,山根隆起,眉毛修长入鬓,嘴唇略薄,轻轻抿出一种冷傲,双眼明亮如宝石,眼尾略显细长。整张脸构成了一种稍带邪魅之感的独特魅力,令人一见难忘。
“红影”开口道:“阁下好身手,只是穿窗而入,不请自来,只怕是居心叵测。”声音不卑不亢。
风随云心中有气道:“我只是有急事找公输先生,见门扉紧闭,心下焦急,见二楼窗户半开,就想一看究竟。不想稍一开窗,阁下的夺命暗器就悄无声息地直射过来。”
“红影”一声冷笑道:“如此说来,是在下的错喽?”
风随云也冷笑一声,讥讽道:“阁下并非公输先生,却也不请自来,不明原由就出手,只怕是前来入室偷盗,不巧被在下撞破,想要杀人灭口吧。”
“红影”仰天哈哈一笑,道:“我若真要杀你灭口,只怕也并非难事。”
风随云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道:“我若双刀齐出,刚才的那一刀阁下只怕已经去阎王殿偷生死簿了。”
“红影”冷哼一声,双眉一立,双眼暴出杀机,缓缓地道:“你年纪轻轻有此等武功,实属不易,本来打算放你一马,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那么我就送你去见阎王爷!”说罢,右手缓缓抬起,宽大的袖口对准风随云。
风随云面无惧色,剑眉倒竖,眼神锐利,冰寒刺骨。双臂一振,追云逐月刀自行飞离出鞘来到手上。
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