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回廊,庭院四方,红墙墨瓦,花草暗自香。锦鲤池中,红金两三尾,嬉戏荷花旁。
秦北望跟在黑衣小厮身后,左顾右盼几乎看花了眼睛,依旧看不够。这种环境优雅的深深庭院对于出身贫苦的少年来说简直就如同仙境一般,透着难以描述的静雅闲适。好在带路的小厮也并不如何催促,虽然是走在秦北望前面,但偏偏能够在走走停停之间踩准少年的步伐,可见其官门修行的道行。
上午的擂台比武过后,秦北望就被人留了下来,却并没能见到他心心念念的苏大小姐,而是花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梳洗、修整、更衣、用餐。津门少年秦北望头一次被人伺候着洗澡,头一次穿上不带补丁的新衣,头一次在饭桌上吃到四道荤菜,不由得便有些飘飘然,就连比武得胜这回事都忘到了脑后。
然后他就被带进了这么一座院子里。
自打大梁国在北胜二年破土动工,以涿郡为起点开挖征南大运河之后,作为运河重要节点之一的津门就越发地皮金贵了起来,虽称不上是寸土寸金,但也差不了太远。所以秦北望很难想象有谁能在津门城西北拥有这样一座占地庞大的庭院当做私宅,要知道这可不是有钱就能摆平的事情,主家没有个拿得出手的权势地位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所以秦北望越往里走越忐忑,也不知这黑衣小厮要带自己去哪里见谁,一路上更是止不住的猜想这苏家小姐背后的苏家,到底是个什么显赫门第,以至于秦北望不管怎么询问这位太守家仆,得到的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拐弯抹角,秦北望终于看到了一间装潢最为气派的屋子,金黄琉璃瓦在春日中熠熠生辉,却不显俗气只有贵气。秦北望抬起头看了一眼又低下,以他的伶俐聪明,自然知道这便是自己的目的地了。
果然,黑衣小厮领着秦北望走到门口的汉白玉石阶前便站定,示意秦北望自己进去,同时默默地使了个眼色。秦北望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心中默念这位带路人打从进门开始就不停嘱咐的八个字——小心恭敬,少说少动。
进门是中厅,厅内家俱摆设齐全,尽是名贵之物,还有一股好闻的木香味道。秦北望只感觉心旷神怡,却不敢放肆失礼,一进门也不管厅中有何人,躬身便拜道:“草民秦北望拜见老爷。”
“秦北望”这三个字,他咬得极重。
耳边只听闻一阵笑声,不像是只有一个人。秦北望偷偷抬起眼皮,看到正中两把太师椅上正坐着两位衣着华贵的长者。客座上的稍年轻一些,不过四十岁上下,脸圆微胖,两撇胡须一颤一颤;另一位则须发花白,但神完气足绝无老态,此刻正好看向秦北望,凌厉的眼神让少年赶紧收回了视线,腰也弯的更深了一些。
“如此瘦弱却能拼得过九尺壮汉,真是天生神力啊。”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上的老者声如洪钟,捋着胡须爽朗道,“抬起头来,让本王......让老夫好好看一看何谓英雄出少年!”
秦北望依言抬起头来,跟老者打了一个照面。说实话,梳洗利落后的秦北望虽然算不上有多么英姿俊朗,但也是十分精神,尤其是一双不太像中原人士的暗黄眸子,总会在无意间给人一种锋锐的感觉,所以秦北望平时不爱与人对视。
但老者却并未有丝毫异样,对秦北望笑着点点头之后转向一旁的微胖中年人说道:“天津城有如此大好儿郎,刘大人却不曾发觉,算不算是一桩过错啊?”
微胖中年人立刻赔笑道:“大人说的是,下官的确是失察了。”
老者露出一副老狐狸似的笑容,“那今晚的宴席上?”
“下官当自罚三大杯。”
“那这酒?”
微胖中年人暗叹一声,无奈道:“下官家里还藏有三坛杏花白,稍后便派人去取。”
老者仰天大笑,指了指刘大人,又看向秦北望说道:“小家伙,你可真是老夫的福星啊!为了刘大人私藏的杏花白,老夫可是磨了好些日子了。说,想要什么赏赐,刘大人不愿赏你,老夫来掏这个腰包!”
秦北望听完这话先是一愣,随后犹豫了一下才鼓足勇气说道:“草民不想要什么赏赐,也不奢求打赢了这比武招亲就能攀上高枝,只求再见一眼苏家小姐。若是能够知道小姐芳名,那便再好不过......”
秦北望说道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已经看到那位刘大人正在拼命地对着自己打手势使眼色,而那位老者则已经收敛起笑意,沉默不语地看着自己。秦北望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只好尴尬地站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喘。
宽敞的中厅内寂静了半晌,落针可闻。随后,秦北望只听见老者开口幽幽说道:“你听谁说今天这是比武招亲的?”
秦北望愣了一下,下意识脱口而出道:“街坊们都说......”
“你这臭小子!”刘大人一拍大腿打断了秦北望,脸颊上的赘肉都颤了三颤,“乡野村夫的谣传也敢当真?实在是荒唐至极!大人您切莫动怒,我立刻差人将这小子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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