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西屋门窗全部关上时,靖王的心头实在忍不住涌上了一阵冲动,想要趁着飞流在外面玩耍的机会,派个人去偷听一下里面在说什么。不过最后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这种冲动,什么也没做。
梅长苏隐瞒着一个什么秘密,这一点现在已勿庸置疑,但是要不要不择手段地去把这个秘密挖掘出来,靖王还在犹豫。
一年多的合作,使他对这位自己投奔过来的谋士已经从一开始的反感和怀疑,渐渐变成了现在的信任与尊重。他不想破坏这种信任,也不愿意降低这份尊重。
所以面对门窗紧闭的西屋,萧景琰极力按捺住自己心头翻滚的疑团,仍然保持着沉默。
主动开门走出来的人反而是梅长苏。
谋士的脸色很苍白,眼皮上有一层淡淡的红晕,不过他的神情很平静,走进主屋时整个人的感觉似乎跟平常也没什么两样。
可是靖王刚抬起头来,他就突然跪了下去。
“苏先生怎么了?”靖王吃了一惊,忙上前搀扶,“好端端的,为何行此大礼?”
“苏某有一个不情之请,望殿下允准。”
“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好了,能办的,我尽量给你办。”
“苏某斗胆,请殿下到内殿……为我请来贵妃娘娘……诊治一个病人……”
“病人?”靖王目光一跳,“你房里那个……病人?”
“是。”
靖王微微皱了皱眉,神色略有不悦,“虽说同在猎宫中,母妃过来我这里不难,但说到诊治病人……不是该找太医么?”
“这个病人,太医是不行的。”梅长苏抬起头,眼睛里闪动着恳切的光芒,“我知道这个要求不近情理,但却不得不向殿下开口。请殿下看在我竭心尽力这一年的份上,代我恳请贵妃娘娘,若她不肯来,我也无话可说。”
靖王抿了抿唇角,踌躇了一下。梅长苏自开始辅佐他起,功劳无数,却从未提过什么要求,此时他跪着不起,实在让人无法拒绝。
“……好吧。我进去说一说,但来不来要由母妃自己决定。”
“多谢殿下。”
靖王既然答应了,倒也没有耽搁,略整了整衣冠,便进了内殿。说来也巧,梁帝自从那血腥五日,一紧一松后,时常夜梦咳喘,晚上睡不安稳,白天却恹恹不醒。静妃刚服侍他用药安睡完毕,正坐在殿外廊下看鹦鹉,恰好无事,见靖王过来,甚是欢喜。
“怎么又进来了?你在外面事情多,倒不必一趟趟地来请安。”静妃拉了儿子的手,正想带他进殿,一看他神色,又停住了脚步,“有什么事吗?”
“孩儿……确实有事。”靖王想了想道,“确切的说,是苏先生的事。”
静妃微微一震,忙问道:“苏先生怎么了?”
“他倒没什么,只是他房里收留了个全身长着白毛的古怪病人,想请母妃去诊看一二。”
“全身长着……”静妃眼波轻闪,突然一凛,“我知道了,你等一下。”
靖王本来以为静妃至少会问一句“为何不请太医”,却没想到她根本二话不说,亲自进去拿了个小药箱,便决定要跟他出去,不由心头更是起疑,眼睛都眯了起来。
静妃走在前面,无心注意儿子的表情。她的步伐很快,靖王的小院又不远,少时便到了。梅长苏在院外迎候,先见了礼,便引她进了西屋,靖王自然而然紧跟在后面。
聂锋裹在厚被之中,只露出半个头来,不过却很安静。靖王的目光落在桌上的一只小碗中,碗中还余了两滴未饮尽的血,再看向梅长苏的手腕,果然重新包扎过,心中突然一紧。
梅长苏的身体不好他很清楚,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血,差不多就跟拼命一样。如果只是为了一个陌生的病人,他何至于做到如此程度?
“娘娘,他的情况如何?”梅长苏此刻根本顾不上靖王,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静妃把脉的两根手指上,“毒性有几层?”
“还好。”静妃长舒一口气,“毒性不深,未到三层,我为他行一次针,可以压制一两个月不发作。但火寒之毒是天下第一奇毒,我的医道还解不了,何况他中毒时日实在太久,解起来也很麻烦。”
“哦,”梅长苏沉吟了一下,“那请娘娘行针吧。”
静妃深深地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打开药箱取出一扎银针,用酒焰消过毒,便开始凝神为病人行针。这一套针法似乎十分复杂,足足扎了近半个时辰,才一一收针,病人还没什么反应,静妃已是汗水淋淋。
“多谢娘娘厚德,苏某……”
“好了,医者应有仁人之心,何必言谢。”静妃微笑着接过他递来的手巾拭汗,又试探着问道,“你……应该认识能解此毒的人吧?”
“嗯。”梅长苏坦然点头,“我会尽快请他过来,不过路途有点儿远,要等些日子。”
“若是那位医者未来之前病人有什么反复,尽管找我好了。”
梅长苏低低应了一声,这时才想起看了看靖王。
“母亲跟苏先生倒象是认识了好久似的,”靖王见这两人终于想起自己,不由挑了挑眉,“不过苏先生看起来比我年轻,应该不是我出生前认识母亲的吧?”
静妃慢慢收好银针,轻叹道:“你总归还是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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