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比人,气死人,鬼也如是。
从前没有谢必安的时候,众鬼差对于红衣的懒散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者红衣这睚眦必报的性子,谁说她都没好果子吃。
可如今忽然来了只如此勤恳的小鬼,红衣的懒散在众鬼眼中便变得扎眼起来。
红某人不管走到哪里都觉得锋芒在背,觉得这地府是不是一朝变天了,这一个个的,胆子都肥了不少?
虽然自己对这些人的指指点点丝毫不在乎,可谢必安偶尔投来的期许目光,却叫红衣头痛。
有时候亲人的期许,往往比无关之人的言语杀伤力要大很多,虽然谢必安从来没有开过口。
长久以来,她就像是水上的浮木,一直漫无目的地飘着,忽然有一天,谢必安从天而降,将她捞上了岸。
她这块朽木,也有了一点发芽的念头。
于是红某人良心发现一般,主动找崔珏要了下一案。
崔珏修长没有血色的手压在蒙尘的卷宗上,看着架着腿坐在他对面的红衣,这女鬼脸上虽然不带笑意,可是这眸子里的欢喜却是如何也藏不住。
真是叫人一眼便能看穿的性子,还总以为自己有多高深莫测。
“最近心情不错?”
崔珏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有些情绪他压在心底久了,想再坦诚,太难。
他用一副冰冷的躯壳藏起自己,强迫自己陪着红衣一起忘记。
他与谢必安不同,对谢必安而言,他不过大梦一场,时间与他太过短浅。
崔珏带着那份沉重的回忆,走过风霜雨雪,走过四季秋冬。
一人千年,太久。
孤独二字,又有谁能说?
他不喜欢人间,人间种种还不比地府来得真实。
她曾经那样喜欢人间,却被这人间伤了个彻骨。
是他亲手将孟婆汤递给她。
而岁月悠悠,时间越长,那点回忆便越显得微不足道,千年时间一晃眼,崔珏已经记不得当初在人间二人初见时候的模样。
如今谢必安回来了,红衣深藏的记忆出现了一丝裂缝。
崔珏忽然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一瞬间,他变得浑身破绽,他只是不去想,他若是要回忆过去。
那些光鲜亮丽的画面,就像是刻在他的骨血里一样,一闭眼,就历历在目。
尤其是她殒命的模样,一日也不曾模糊。
红衣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自己受伤粼粼的伤疤,她在崔珏面前从来不曾掩饰自己的真面目。
“久别重逢,自然是不胜欢喜。”
她的目光落在崔珏压着卷宗的手,转而移到他冷若冰霜的脸颊上。
崔判似乎是咬了咬牙,有种将什么话憋回去的感觉。
红衣眼眸一转,她能在见到谢必安本尊的时候,分辨出二人前世可能的缘分,对于崔珏,却总也猜不透。
他似乎是在刻意保持二人的距离,他可以纵容自己在地府为所欲为,他在地府为她撑起了一片天,红衣才不信她能在地府游手好闲三百年,是因为阎君没时间管她。
可崔珏就是不说,红衣便坏心眼的从来不问。
红某人心中转了一圈又一圈,脸上便浮现了一点点笑意。
“想什么呢,快将卷宗给我,赶时间。”
崔珏的手松动了一下,不知道是听了红衣的话,还是因为她的笑意而晃神。
“红衣,我们谈谈?”
他将卷宗递给红衣,她接过的时候,他没有松手。
“判官大人有什么吩咐?”
红衣稍稍用劲,就拿过了那卷卷宗。
翻开首页,内页依旧写着谁的名字。
她反复看了几遍,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谢灵语。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
巧合?还是判官大人滥用私权?她抬眸看向崔珏,今日的他脸上笼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叫人看着怪心疼的。
“你……现在可是想知晓以前的事了?”
红衣的思绪从灵语身上转回现实,看着眼前欲言又止的崔珏。
她放下卷宗,倾身向前,便距离崔珏又近了些,散落的长发有几根拂过崔珏的脸颊,带来微痒的感觉,像是挠在心头。
她一挑眉,好看的眼角似乎都要飞起来,虽然这张脸上伤痕遍布,可在崔珏眼里,她从未变过。
“怎么,判官大人愿意说给我听?”
崔珏神色不变,目光专注而深邃,带着他特有的三分冰冷,这份冰冷,从来也冻不到红衣。
“若有这么一天,希望是我说与你听。”
崔珏开口说道,声音凉凉的,随着地府四处遍布的阴风吹进红衣空荡荡的胸口。
她站起身,咯咯咯地笑了几声
“好说,等我想知道了,第一个找你!”
她来去如风,拿着卷宗脚步匆匆。
崔珏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看着红衣渐行渐远的身影。
崔判府,从来不是谁相近就能进的,除了某只毫不自知的女鬼。
眼下四下无人,崔珏紧绷的神经便松懈了下来。
他重重地靠回椅背上,长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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