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长清正在讲述并州军行营布阵之法,与燕州军之异同,学生们都听得专注。接着他又布下题目,命大伙儿默写出各色号旗之不同用处。秦慎之这才低声问郭继恩:“敢问统领,这位范教头,真正本事如何?”
“授课条理清晰晓畅,战场之上又能奋勇争先,是个将才。”
“唔,便是老夫这般于兵事半点不通之人,也能听得轻松明白。统领所言,多半是不差的。”
郭继恩轻声笑了起来,坐在秦慎之旁边的王忠恕也凑过来问道:“诸位将官之中,除了周、杨二位,统领觉着还有哪些人有独当一面之能也?”
郭继恩收敛了笑意,沉吟道:“薛宁可也。迁安之战,他能果决出击,拦截窜逃的赵时康部,很是不错。此外刘清廓、贺廷玉也可为大将,不过最为出色者,还是粟清海。”
“粟清海?”王忠恕大出意料,“那么骆承明呢?”
“骆点检”郭继恩沉吟着没有回答,又接着轻声对秦慎之道,“夫子这两日便返回燕都城内,暂时不用过来了。”
秦慎之瞅着郭继恩好一会才慢慢道:“老夫明日便回大学堂去授课便是。只是虏骑似这般反复袭边,终须有个彻底了断之法才是。”
“夫子所言甚是,若郭某所料不差,这或许就是最后一次了罢。”郭继恩神色平静,出的话却教两个人都吃了一惊。王忠恕忙问道:“果然有把握么?”
“老山长只管放心,如今燕都城外,学堂、工坊甚多,咱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教图鞑闯至这西山脚下来也。”郭继恩着起身,示意渐渐踱步过来的范长清出去话。
两人出了讲武堂大门,往香山寺方向漫步,郭继恩告诉范长清:“张校尉已被署为左军戊旅副旅监,往怀柔与其部会合。”
范长清点点头,没有话。郭继恩便问道:“长清兄家可是在晋阳?得赶紧托付监军司将他们接过来才成。”
“内子本是晋阳城中名媛,因为嫌卑职不解风情,已经和离。”范长清神色倒也平静,“因为尚未生得子女,是以卑职眼下就是只身一人而已。倒是张校尉家,听已从平定府接入了燕州,如今被安顿在定州府居住着。”
他们行至一处池塘边,有些树叶已经开始变黄,塘面如镜,倒映着黄绿斑驳的树林和起伏的山峦,夕阳渐沉,远处的火器厂传来了一声雷鸣般的轰响。
“霍真人所办的这座火器厂,究竟是什么营生?”范长清奇怪问道,“时常便会有这样的巨响之声,又有军士把守,闲人不能靠近,卑职倒有些好奇。”
“过段时日大家就都会知道了,如今还未曾完全摸出头绪来。”郭继恩道,“你回头知会王山长一声,明日与我一道返回燕都去。”
范长清心知会有新的差遣,也不敢多问,只恭敬应道:“是。”
郭继恩眺望远处,轻声喟叹道:“秋又要来了啊。”
返回讲武堂之后,郭继恩又将教头钟洪烈、学生答里赤、兀里海一块叫到致远堂吃晚饭。钟洪烈原为左军团练,在宣化沙岭村之战中失去了左臂,伤愈之后并不愿致仕归田,主动请求往讲武堂来做教头。郭继恩详细询问了他的身体情况,又嘱咐道:“操演、练足,你就不要去了,身子还需慢慢调养。”
钟洪烈粗犷的方脸涨红,不服欲辨,被郭继恩一眼给瞪了回去,只得悻悻地拿筷子戳着碗里的鱼肉。答里赤见郭继恩转头目视自己,犹豫了一下道:“的这段日子在讲武堂,一直在仔细研究舆图。”
“哦,你会识字了?”郭继恩微微挑眉。
“勉强认得一些了,平日里的都拿着书去问伙伴们,夜里便拿笔自己抄读。”答里赤老老实实回话道,“的斗胆问一句,将军就不怕图鞑人突破瓶形寨之后,分兵从飞狐陉往金陂关来么?”
郭继恩笑了起来,他很感兴趣:“看,你觉得必突汗攻破瓶形寨之后,会如何部署?”
“分兵,一路绕击雁门关,此前就有过类似之事。人翻了史书。”答里赤神情专注起来,“必突汗这次带来的兵很是不少,又得了不少降卒,他有足够的力量,是以一定会再分兵向东越过金陂关,当然,人料想他不会直接来攻打燕都,但是一定会在易县、涞水、范阳等处狠狠地抢一把。”
郭继恩笑容渐敛,有些惊讶地瞧着这个俘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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