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公已往定州衡水等处,督查学政去也。”
“哦。”楚骏骐凝神思索,楚信章皱眉道:“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一道陪同的还有新任燕都别驾的辛广寿,于贵宝瞧着他细细享用的模样笑道:“辛副史想必在夏邑为官之时,吃了不少苦头?”
“却是教监军见笑了,”辛广寿苦笑道,“夏邑本为豫州粮仓,富足之地。只因连年战火,百姓流亡各处,如今着实是不成样子了。便是县衙之中,也是时常断粮,妻都无米为炊。实不忍言也。”
“家都一块来了燕都么?”
“来了来了,原本是打算投靠在韩宪使处,不料却幸得制将军信重,委以佐官之任,实是绝处逢生也。城中宅务又分了一处院子,赁价也甚是低廉,如今是一家老都安顿好了。”辛广寿很是感慨,“燕都之地,物产极丰而市价甚低,若下各处府县都能似这般,则足称大同之世也。”
“这哪里就称得上大同之世了,”郭继恩不以为然,“百姓一日能吃三顿,每餐有米有肉,孩童皆能入学,冬夏能置新衣,老有养幼能育,似这般至多叫做康罢了。”
“这才叫康?”于贵宝惊奇道,“统领之心志,何其浩大!”
郭继恩只是摇头,并没有解释,又转头问楚信章:“使君欲言又止,可是有事?”
“是,段将军之子段克峰,统领为何又将其遣往营州去也?”
“这个是他自己愿往薛宁所部之前军甲师任事。”郭继恩解释道,“前军两部皆随本帅深入营州,甲师又被留驻沈阳,是以他便呆在那边了。如今以军功已经升至营监,擢为七品正尉,算是很不错了。”
“幸好无恙。”楚信章低声皱眉道,“只是这子毕竟忠良之后,段将军英灵不远,只有这一个男丁。万一有不幸之事,则咱们何颜以面对其在之灵?”
郭继恩沉吟未答,过了一会才慢慢道:“我若将其转回统领署任参谋,你觉得他会来么?不如使君修书一封往沈阳去,且看他是如何法罢。此外”
他声音压得更低了:“使君想必还是视为女婿待之?”
“段家郎君,倒果真是对下官的脾胃,”楚信章也是苦恼,“便是女儿有些不情愿,教人头痛。”
郭继恩轻声笑了起来,举杯道:“儿女之事,何必操心这么多,由得他们自主,岂不是好?”
“郭判官敢入西京为质,此前的确是下官觑了他。只是敢问制将军,设若换了你是下官,有个视若珍宝的女儿,”楚信章直截帘问道,“可愿意教她给那郭长鹄做儿妇?”
郭继恩觉得好生难答,犹豫了一会才咬牙道:“决计不许。”他瞧见楚信章胜利的眼光,只好苦笑,“此事本帅并无可置喙处,咱们喝酒便了。”
楚骏骐却插嘴道:“孩儿有一事要禀爹爹,如今妹妹既已来燕都居住,其实可以教她往大学堂入学念书也。学堂之中,俱为高才大贤,于妹妹学业,定然大有助益。”
“若是学堂之中已有女学生,为父必定将她送去。若是没有,这事就不必再提了。”楚信章依然固执。郭继恩也知此事不可强求,便换了话题问道:“那位新卢世子,在学堂之中可有进益?”
“世子么,念书还是很勤勉的,性情也是诚笃。”楚骏骐笑了起来,“只是,句不敬的话,世子于学问之道,资有限。”
“这倒也还罢了,性情诚笃,便是明君之范。”楚信章拈须道,“才学虽或有不及,乃有大臣佐之,并不要紧。”
众人都点头称是。郭继恩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出来:“礼运篇云,大道之行也,下为公。今大道既隐,下为家。王者以下为一己之私产,传之子孙。不论贤良不肖者,皆可延续。是以指望代代出圣主以使国家兴盛,这原本就靠不住。曾有圣贤言道,古者下为主君为客,凡君之毕世所经营者为下也。今者以君为主下为客,凡下无地而得安宁者,君也。又,岂地之大,于兆人万姓之中,独私其一人一姓乎?”
厅中诸人听见这位年轻首领竟然大非君王之道,真如平地一声惊雷,全都不知所措地瞧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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