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继恩点点头,这才策马转头,出了临榆关西门。张季振已经领着中军乙师甲团官兵在此等候,那一班乐工舞姬也都在工辎营的四轮马车上,惴惴不安地瞧着郭继恩率领亲卫营官兵赶过来。拉巴迪亚一眼瞧见那个曾被送入郭继恩屋内的胡姬,便对她咧嘴微笑。那胡姬连忙撇过头去,又躲到了同伴身后,却又偷偷探出头来,好奇地觑着拉巴迪亚。
郭继恩嘱咐张季振:“我带着亲卫营先走,你们按平日的行军速度,正常赶路即可,记得派出斥候巡哨警戒,不可大意。”
“王营管麾下只有一队人马,属下再拨一营马军,与统领一道赶路罢。”张季振有些不放心。
“不用,你记得到了唐山府城,将新募的兵丁都带走,沿途就操练他们。”郭继恩不容置疑,“我们就先行出发了,驾!”
自临榆关城向东,一百三十里之外是来远县城,一处小小的城池,这里除了两千军士和为其劳役的奴隶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平民。偶有行商路过,也不过歇宿一晚,然后又继续赶路。从此地往东北方向继续前行,是兴城、辽西两城,这一路依山临海,西面是绵延的群山,东面是波平浪静的勃海。苍莽的群山之间,隐约还可见到破败的边墙和烽燧,汉人与北面的游牧民族,已经在这些地带来回征战了上千年。
孟夏时分,草木繁盛,天空高远,然而逃窜到此地的赵时康,却是心坠冰窖,极度煎熬。
儿子在临榆关城被当众处刑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来远,赵时康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他头上添了许多白发,面上的皱纹也愈发深密,颓然坐在院子里,口里呵呵做声,不知是哭还是在笑。
东虏已经在十余年前自立为国,国号大北燕国。驻守此处的是右军偏将独虎甲,他平素与赵时康私下往来颇多,但是遇到这种事,他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好一遍一遍地说道:“你自己逃出来了,这就是一件幸事,别的事情,你也计较不了那么多啦。”
赵时康茫然抬头:“我就这一个儿子啊,老妻和两个女儿也都在那边,无法解救。自今往后,我就是一个孤老鳏夫了啊,这些年攒下的金珠财宝,也都没了。”
独虎甲摘下了皮盔,露出秃头辫发的脑袋,叹气说道:“我已经快马急报辽西城,万户将军想必已知此事,且看他是怎样的主意。”
赵时康额上的皱纹更深了,他目露凶光:“对,万户将军手握精兵,一定能差遣人马过来打破临榆关,为我儿复仇。我要杀到燕都城下,教郭家阖门绝户,不论男女,一个不留!”
独虎甲有些为难,他摇了摇头:“这个恐怕是不成的。若要调兵过来,须得汗王点头。”
赵时康又垂下了脑袋,两个护卫着他一块逃到此处的汉人士卒,躲在院子墙角处,一声不吭地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日之后,辽西书至,右军万户将军乌伦合齐令独虎甲遣一名十户长领兵护送赵时康往赴辽西城。
自来远向东北方向,右边渤海茫茫,左边山势平缓。东唐正明帝时,唐军远征辽东,于是东至白山,北临黑水,尽据其地,设置营州都督府,并分置辽西、辽东二道、黑水都护府管辖之。但是后来中原内乱,东北之地过于偏远,朝廷无力辖制,终于又得而复失。
这些往事赵时康其实都不大清楚,他也无心怀古,一路快马加鞭,终于赶到了辽西城。
东虏节制辽西地方的主将乃是身形彪悍的右军万户将军乌伦合齐,他是乌伦里赤年纪最小的一个弟弟,如今也已经四十出头。为示敬重,他亲自在城外相迎。眼见赵时康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他大笑道:“人出来了就好,儿子没了就没了。只要赵将军胯下那杆枪还在,往后接着弄女人生儿子就是了,又何必烦恼!”
赵时康吁了口气,滚鞍下马向乌伦合齐抱拳道:“五将军说得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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