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通富、王通贵兄弟两个听得里正召唤,连忙披了短衣出来。听闻里正介绍之后,那兄长王通富戒备地瞧着郭继骐道:“阿爹已经过世,这田契咱们也不敢再索回来,却不知小郭老爷今日找上门来,又有什么吩咐?”
郭继骐见两兄弟都是打着补丁的粗布短衫,便问道:“如今你们既为佃户,则每年交租多少?”
两兄弟对视一眼,王通富回道:“纳了赋税之后,所剩余粮,乃与贵府对半分之。莫非小郭老爷此来是为加租?只是如今燕都府境,各家都是对分,再行加租,俺们这日子过不下去了,那便退佃了罢。”
两兄弟的妻儿都在门口瞧着,听得此语都流露出惶恐之色。郭继骐摇了摇头,取出那份田契:“这是你们的田契,今日便还给你们。”
两兄弟大感意外,都惊疑地瞧着他,谁也不敢伸手来接。跟随郭继骐过来的那名亲卫营伍长便道:“这位乃是俺们燕州军之监军判官,说话极有分量的人物。既然将田契还与你们,只管接着便是。”
王通富抖着手接过那田契,紧紧捏住,迟疑道:“只是俺们兄弟都是精穷的人,如今却没有钱可以赎回。”
“你们眼下有多少?”
那两个女人连忙奔进屋内,翻箱倒柜,七拼八凑,一起拿出来也不过十余缗钱。几个孩儿咬着手指,瞧着父亲将钱串用包袱装了,郑重拿出去交与郭继骐道:“欠着老爷的钱,俺们可以押个手印,往后必定全部缴齐。”
“可。”郭继骐接了包袱,又吩咐一旁的王里正,“便请里正回头代本官立个字据。往后这钱么,也都交与你,回头自然有人来取。”那王里正忙应道:“是,小老儿必定替老爷办得妥帖。”又转头斥道:“你们几个,还不赶紧谢过老爷的恩典!”于是兄弟两个,连同妻子孩儿,齐都跪下叩头不止。
郭继骐叹了口气,也不去扶他们,转身走出了院子。
待得他连夜赶回家中,那郭长鹄冲上来满面怒气道:“典铺里管事说你拿了张王富庄的田契出去了,难道是你的俸钱不够用拿去贱卖了不成?”
“儿子并不缺钱使,那张田契是儿子拿去还与原主人了。”
“混账东西,为父好容易攒下这点家业,你便是如此挥霍!这个是谁教你的,莫不是你那个庶出的大统领?我就知道,他一直就惦记着我家这点东西,早晚全部拿走。”郭长鹄只觉肉痛,越说越气,忍不住一个巴掌扇过去。
郭继骐咬着牙,硬生生受了这一巴掌,一旁侍奉的使女下人,都悄悄退开了几步。郭继骐耐心解释道:“此事并没有谁来教我,那田契原本早该交还,是阿爹强取豪夺,生生硬吞了小民之田。这等有违天和之事,儿子自然要替爹爹纠了过来。如今宅中,钱粮绫罗,便是一世也受用不尽,阿爹何苦贪心不足。”
“你如今翅膀长硬,竟这样跟为父说话?”郭长鹄痛心疾首,“这些家当,都是为父多年辛苦积攒,你转手就送与他人,何等阔奢!我知道,如今你也大了,手操权柄,便是为父也不放在眼里。你要去奔你的万里前程,为父也不敢拦你,但是往后这家中所有物事,你再不许胡乱拿了出去!”
“这个,恕儿子不能答应。”
“滚!”郭长鹄瞪眼咆哮。
郭继骐默默抱拳,转身便往外走,郭长鹄急忙又问道:“且住,你那亲兄长,我那继彪孩儿,如今果真在并州军中?你此番去常山,究竟有无见着他?”
郭继骐停下脚步,并未回头:“是,哥哥如今是并州军中一名军官,儿子这回在常山,却是并未见着他。”他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
侍妾王桃枝赶到前厅之时,只见自家老爷坐在地上,正在嚎啕大哭:“我这是造的什么业!一个生死不知,一个只会跟着那仇人尽干些混账事,你们来罢,早晚将这里都掏空了,你们也就不惦记了。这样零刀碎剐,还不如索性来人全部抄了的好!呜呜——”
王桃枝连忙蹲身扶住郭长鹄:“老爷这又是何苦!便是哭坏了身子,也没个人来疼惜你。这地上凉得很,小心伤着了身子,赶紧去我那里,喝酒吃茶,逍遥快活,不要理会这些烦心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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