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王中礼忍不住道:“制将军年少奋取,下官等很是敬佩。只是劳师远征,恐致百姓饥弊,况沈州偏远蛮荒之地,即便攻取,亦如安将军所言,难以驻守,东虏狡狠之性,必定复叛,长此以往,则兵火无熄。还望将军深思之。”
“咱们不去,难道东虏就不会来?彼势力渐强,迟早大军入寇。”郭继恩笑了笑,“与其死守着等他们来,自然是咱们打过去才是上策。至于打下来之后怎么守,统领署也定然会想出一套办法来。王明府,你就不用再劝了。”
王中礼无奈叹气,郭继恩也不去开解他,转头对安金重道:“自今日起,裁撤左军乙师编制,并入左军甲师。仍以安护军为左军甲师点检,节制左军各部。另外,还要请安将军挑选年轻得力的军官,遣往燕都之讲武学堂进学,这件事,要快。”
“是。”安金重神色不变,微微点头,然后他示意随从拿来左军乙师名册,详尽向郭继恩述报各旅兵马人数、兵器甲仗、驻防情形,说得十分细致。最后他郑重说道:“渔阳乃是燕都北面屏障,饶乐等处距此不过三百里,决不能大意轻视。宣化那边,骆副点检又要防备图鞑部。卑职知道制将军有裁兵之意,只是眼下情形,左军各部,不能裁。”
“好,不裁。”郭继恩点头,他看看天色,“咱们去用饭,边吃边说。”
所谓神山县城,不过是山脚边一处夯土城寨,城内除军营、县衙之外,只有少量商户、手工作坊。郭继恩四处看过之后,登上土城城墙,再次往东北方向眺望。
暮色四合,天边大片平展展的云层,塞上的晚风吹来,带着些许的凉意。安金重见郭继恩一直注目远方,便上前问道:“卑职闻说三年之前,统领便有出征临榆关外之意。何以统领对这营州之地,念念在兹,每有攻取之想?此边疆之地,贫瘠严寒,即便取之,亦得靠燕州各处钱粮支撑,甚是无益也。”
“严寒虽是,贫瘠却非。”郭继恩摇头道,“营州多有煤铁,物产丰饶,沃野千里,若能妥善经营,其财赋决不会亚于燕州,虽为边疆,亦是一处极重要的所在。霍启明霍真人屡次对我言道,若不平定营州,则东胡迟早崛起南下,必致天下大乱也。”
他再次转头望向东北方向,久久凝视。郭继蛟走近他身边,却听见大哥自语道:“算算时日,霍真人与韩宪使也该出燕都了罢。”
然而此时霍启明依然未能动身。他与拉巴迪亚立在灵春坊的督府别院大门之外,身后跟着十来个个工匠,正瞧着军士们将一块牌匾挂了上去,牌匾上面乃是四个大字:燕都书局。
霍启明左看右看,拈着并不存在的胡须说道:“这院子还是不够大,往后咱们得将四周这些宅第都置下来,联做一处才成。”
拉巴迪亚问道:“长史阁下几乎已经将城内所有的刻书工匠都给抢了来,还不够用吗?”
“当然不够,往后这里要有上百工匠,印制各种书籍,天文地理,经史子集,无有不包。到得那时,这座小小别院,够做什么的。”他说着转身对工匠们说道,“道爷这里,乃是官办书局,各位既然被我请了来,往后便是这里的待诏,每日工钿,我加一倍!如何,你们可还满意?”
这些人虽然都有些畏惧,但是也知道霍启明其实是个心善之人,那个年纪最大的文刻匠叉手笑道:“便如这位拉巴参军所言,咱们竟是被天师老爷抢来的,不过又有这样的优遇,小人们自然会仔细干活,决计不会出差错。真人要刻什么书,只管将稿子与小人等便是。”
“愿意就好。”霍启明也笑了,“诸位的手艺我自然信得过,不过,往后不是教你们刻书,是刻字!”
“刻字?”工匠们都大惑不解,面面相觑。霍启明点头道:“对,刻字,往后你们自然就明白了。”他说着抬头望望天色,“那田安荣,怎的还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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