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吟霜凄然问道:“不是说除恶务尽么,老爷行事却是高深莫测,教人不懂。”
郭继恩想了想,蹲下来耐心说道:“那卢氏老妇,非但与你有仇,便是与本帅,也有杀母之仇。时至今日,本帅也常会想,当初率兵进入督府之时,若是直截了当一刀杀了她,岂不痛快。”
白吟霜连声冷笑:“燕州之地,处处都说老爷是大英雄,今日见之,果然是不同凡人,竟然连杀母之仇都能忍了下来。却也不知老爷回想起自家母亲,会不会心存愧疚。料想多半是不会,毕竟你们这些做老爷的,都是没有心肝之人。”
乐社诸人听得此言,都替白吟霜捏了把汗,霍启明也忍不住道:“哎,这么说就有些过分了啊?”
季云锦壮起胆子小声说道:“此事其实是奴婢的不是,当初是奴婢自作主张,对真人说,此事从此往后就,就不必再提了。”白吟霜又是一声冷笑:“你自然觉得此事可以就此罢了,反正又不是你的姐姐。”
季云锦面红耳赤,低下头来不敢说话,金芙蓉却不干了,上前几步冷笑道:“原来在吟霜妹妹瞧来,咱们几个这般所为,竟然都是没有心肝的——”
郭继恩摆摆手示意金芙蓉不必再说,他想了想深吸一口气道:“大丈夫行事顶天立地,本帅自认为当得起无愧于心四字。每每回想起母亲,我定然是告诫自己,务要奋发进取,万不可贪图享乐。我以为,这便是对她最好的报答。”
他站起身来,出神回想着母亲的音容笑貌,轻声自语道:“我的娘亲,人美心善,料想她在天之灵,必然会明白儿子的所作所为。”说完之后不顾众人,转身大步离去。郭继蛟、程山虎慌忙跟上。拉巴迪亚立在一旁,疑惑地摇摇头。
郭继蛟程山虎跟在郭继恩身后,快步出了东路中院前院往东角门而去。程山虎忍不住说道:“当初小的便十分奇怪,为何少将军不直接一刀砍了那卢夫人。”
郭继恩倏地停住,程山虎差点撞到他身上,慌忙退后一步。郭继恩想了想,慢慢说道:“当初未杀卢氏,是因为不能授人口实,她不死,晋阳卢家入寇燕州便是师出无名,咱们在道义上无可指摘。魏王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卢知守砍头示众。”
“可是咱们获胜之后,大哥也还是没有对她动手,却是为何?”郭继蛟忍不住问道。
“继蛟啊,要多动动脑子。”郭继恩面露苦笑,“卢家兵败,咱们就更不能杀她了。我本来想着,要教她慢慢地瞧着两个儿子死在自己面前,可是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做。毕竟哥哥心中,还是对魏王忌惮得很,我不愿意现在就与他翻脸。这弑母杀弟的恶名,我决不能背。”
“燕州现在还不够强,四面皆是虎踞之敌,咱们是一步都不能走错啊。”郭继恩手按刀柄,“今日便把话说开了,我要以燕州为根基,进取天下,以图万世太平之业。为了这个,我什么都能忍。自古以阴谋诡计而成大事者几希,是以咱们便为堂堂之阵,正正之师,秉直道而行之。”
他声音极低自语:“我知道,娘亲一定能体谅儿子的苦衷。”
两个少年默默地听着,都没有说话。
东路后院之内,霍启明想了想,试图向白吟霜解释一二:“此事咱们其实亦有不得已的为难之处…”白吟霜却起身打断了他的话:“奴婢知道,二位老爷其实都是极难遇见的善人,适才奴婢心乱之下语无伦次,万望老爷们不记奴婢之过。只是眼下奴婢想去瞧瞧姐姐,却不知她葬在何处?”
崔乾明陪着小心道:“如今天色已经不早,白小娘不如先歇息一晚…”他的话又被白吟霜打断:“奴现在就要去。”
霍启明连忙转身大声吩咐耿冲去备一辆马车来,又对白吟霜道:“我也不知令姐葬于何处,此事你还得去问金芙蓉季云锦两个。”
白吟霜已经平静下来,便向金芙蓉、季云锦两个福了一礼:“婢子方才出言无状,还请两位姐妹万勿介怀才好。”金芙蓉冷笑道:“谁还能真的生你的气不成?待会咱们陪你一道去罢。”
从义冢回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灶房里给她们几个留了晚饭,白吟霜一面吃着,一面听金芙蓉季云锦两个议论明日的演艺,她想了想放下筷子:“我要去找崔班首,明日加一出舞戏,我来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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