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一日,图鞑右军主将库罗,连同自己的弟弟郁罗一道,率领万骑,皆一人双马,越过山势平缓的大马群山南麓,直趋宣化府城而来。迎头撞见已经在沙岭村南面筑垒待敌的燕州左军。
村中百姓早在一日前就被军士们勒令搬走,躲入宣化城内。双方斥候几乎在村寨北面同时发现敌人,并立即毫不犹豫地张弓对射,这场小规模的遭遇战在追逐和闪避之中很快结束,双方在麦田里丢下了十多具尸体,失去主人的战马惊惶地四下奔跑,无人召唤。
得知前方接敌,库罗勒住了战马,有些迟疑。这位右军主将三十四岁年纪,皮盔重甲,身侧悬挂着弓箭、马刀和长矛,见他皱眉思索,弟弟郁罗笑道:“汉狗既敢出城接战,咱们就赶过去,打一个大胜仗,向可汗报捷,升官赏赐,都不在话下。”
郁罗不过才二十出头,他此前一直在必突身边做着王帐侍卫,正是年少气盛,库罗却叹气道:“弟弟你还年轻,不懂这里面的奥妙,大汗不教咱们跟着他入并州,却来攻打这宣化,你以为他安的甚么好心。”
“哥哥想必是在这里吃了几回败仗,吓破了胆?”郁罗大笑道,“咱们分兵来打河北,有什么不好,抢的丁口财物,都归咱们兄弟,又不用与其他人分。”
几个千户长都是连声附和。这几个都是年轻将领,一脸跃跃欲试之色。只有年长的多骨合面色仍有忧虑:“既是敌军人数不多,咱们就继续向南与之交战。已经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罢?”
“大神在上,”郁罗嗤笑道,“你们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了么。若哥哥放心,这一仗,便由弟弟来替你统率。”
“我怕什么,你不要将在王帐时候的狂妄劲头带至右军来。”库罗很是不满,“汉狗虽然怯懦,那郭家大郎却不是好对付的。你可别太过托大。”
他于是吩咐左右两翼,各出两个千人队,牛角号响,骑兵们打马踏入了等待着成熟的麦田,从沙岭村的西面折向东南,准备进入战场。然后他们就远远瞧见北面的山丘,南面的小河之间,燕州军以盾车列阵,正等着他们过来。
骆承明得到斥候飞报,便下令五个团的战兵全部出营,面向西北方向列开阵势,等着敌兵撞上来。
地平线上渐渐涌出大片人马,并向两翼拉开,缓缓前行。战场之上,一片压抑肃穆。战士们听着马蹄轰鸣,敌军逐渐逼近,从两翼逼向盾车阵,又被弩箭射回,如此往复。虏兵瞧来也很是沉着冷静,并不急于冲阵。
双方对峙了半个多时辰,郁罗终于不耐烦了:“敌阵始终不乱,咱们若是没有勇气冲阵,这一仗要耗到什么时候?传令下去,三路齐进,冲垮敌阵!”
“敌阵很是坚固,这些汉狗胆子也是不小,咱们就这样贸然发起冲击,损失定然不小。得再跟他们周旋一会,等到羽箭耗尽,咱们再冲阵不迟。”多骨合劝道,“打仗,有时候比的就是耐心!”
“光有耐心可不成!”郁罗显得很是胸有成竹,“就请哥哥居中指麾,我带一支兵,从南面涉河,去抄他们的后路!”
“还是我去罢。”多骨合连忙道,“若敌军见四面被围,军心必乱,然后咱们再冲阵。”
库罗也觉得这个法子可行:“那好,咱们从中路就发起冲击,你去抄后路!”
两翼的敌军突然加快了速度,冒着箭雨逼近车阵放箭还击,在敌军右翼部队的身后,多骨合领着本部打马涉过河水,竭力奔至车阵后方。瞧见东南面的燕州军营垒,他略一犹豫,还是喝令部下向北面展开阵势,逼近车阵。
骆承明等已经发现了本方后路被断,但是士卒们依旧没有惊惶,正面的敌军已经扑了上来,这次不是试探性的进攻,而是全力以赴的冲阵。
许多战马栽倒在车阵前,两军箭矢互射,嗖嗖之声不绝于耳,不时有人闷哼一声倒下。身穿重甲的数百图鞑勇士张着大盾冒死冲至盾车前,用大斧、狼牙棒等狠命砸碎盾车,破开一条血路。盾车之后的长枪接连刺出,搠倒了不少敌人,但是图鞑人还是成功地撕开了一个数丈宽的缺口。骑兵们呼喝着从缺口冲入,预备一场肆意的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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