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新野,荆州郡治所在。
新野本是荒败小县,经过诸葛亮招抚流亡百姓,编户齐民屯垦发展以来,已然成为南阳繁华所在。
以至于曹操接手后,选新野为荆州治所。
一场零碎细雪笼罩城里各处,文聘盘坐在新造的火炕上,不由长叹。
长子文岱、养子文休,侄子文厚俱是面色沉重,就听文聘说:“马季常遣人来南阳传授火炕、火墙建造之术,我已派人星夜持工艺图册进献大王。大王若不增兵南阳,我恐冬雪未化,马季常唾手可得南阳之地。”
传授技术自然不是给平民,是给南阳各县的士人家族传授,由这些士人家族向周边辐射扩散。
传授技术的过程中,眉来眼去发生一些事情也在所难免。
文厚与文聘关系亲密,没有父子之间的羁縻:“伯父,江东连败于荆州,今求和在即。大王割江夏以振江东战心,然江东丧胆,恐会再图淮南地。待江东整顿兵马出濡须进犯合肥时,也是荆州军北上之日。”
文聘不做点评,去看文岱,文岱体质不好,坐在暖融融火炕上,咳嗽也少了很多。
随着《防疫救护十二策》传播,文岱此刻戴着竹笠,垂挂三重细纱,口吻难得坚定:“父亲,李伟恭方正大贤也,授业讲学门人亲友遍及荆益扬三州。如此人物,却被吴侯以通敌之罪赐死。吴侯自绝荆州士民,意在示好汉王,以表其无觊觎荆州之心。”
李伟恭,本名李肃,南阳宛人,李严的亲族,与文聘是同乡。
孙权不仅很干脆的杀了李肃,还将南阳羊衜、谢景等投奔江东的后起之秀纷纷诛杀。
最先怀疑李肃、羊衜这些荆州人泄露机密,随着这些荆州士人被杀,引发陆议、谢旌率军出走,紧接着是虞翻带着家眷出逃,后面除了部分在豫章、江夏一带公干的江东大族逃到荆州外,余下的几乎一网打尽。
文聘又看养子文休,文休迟疑犹豫:“父亲,我闻荆益乏粮,田孝先率偏军进驻湘关时,因江东献米而罢兵。这三年来大王尽迁汉中百姓,致使中原空虚,军民无不哀怨。唯有江东鱼米之乡,屯垦收获颇丰,多有贮存。”
“若是春耕后江东支米于荆州,自率军进犯合肥,荆州军得江东之米,以关君侯、马孟起、田孝先之善战,我军无险可守,唯有退往中原一途。”
文岱体弱不统兵,文休、文厚分掌文氏部曲。
见素来好动多言的文厚跃跃欲试的样子,文聘侧头去看,文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伯父,近来市井中有三则谣言,颇为恶毒。”
文聘只是摇头笑笑:“又有什么不能说的?今覆巢之下无完卵,我家存亡与否就在半年内。”
文厚还是很机敏的,看看襄樊之战、江陵、麦城之战,也就文厚反应快,带着文休从田信手里保住性命。
随着战争结束,各方讨论战争中的人物,田信已经创造一个骇人的战绩:战必胜,对阵敌将不死也伤。
“是,那侄儿就斗胆说了。”
文厚身体往火炕中间的几案处挪了挪,放低声音说:“侄儿听说汉王封田孝先为扈谷亭侯,田孝先上表相辞,推降将徐承贞之功。汉王拜徐承贞平虏将军,督八千湘江水师,封顺德侯,食邑千户。”
“另两则流言与北方有关,一则造谣,说世子喜好铸造宝剑,于将军率归吏士多有因罪被诛者,有人说死者多取血淬剑,也有人说于将军忧惧卧病。”
见无人反驳,文厚暗暗松一口气,又说:“还有一则谣言流传广泛,说关君侯水淹七军时,大王左右故意泄露迁都之言,诱发魏讽之乱。世子前后诛杀数千家……”
文聘这时候轻咳两声打断,语气平静:“大王于我有知遇之恩,大王在一日,我为大王守土一日。此类言语,不可再说。”
“是,侄儿明白轻重。”
文厚松一口气,自嘲:“伯父,也就我家身处边郡,部曲繁盛,故旧遍及左右。否则岂有今日安逸?”
这话没人反驳,被曹丕大肆诛连的主要群体是关西士人,及荆州士人,刘表是兖州山阳郡人,山阳郡的士人也跟着倒霉,关东、河北士人牵连深度浅,并不广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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