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慈喊的那一句话里的含义,稍有头脑的人都能听出来。
赵和是来向德高望重的程老太公祝寿的,这德高望重与老太公两词一用,显然是要给程家的老人一点颜面。
这正是何东难以容忍的地方,这是以人情干涉律法,向来为法家所唾弃。
只不过差役们同样听出了其中意思,这几天都见识了赵和的手段,差役们自然更怕赵和,同时也心向程拱,所以都站着不动,没一个动手的。
倒是何东带来的稷下剑客中,有人抢上前来,夺过枷锁,想要给老人套上。
“住手,他都说了让你们这些闲杂人等避开,没听懂吗?”就在那剑客即将得手之时,忽然听到一声怒吼。
然后一样黑忽忽的东西飞了过来,那剑客闪身一躲,发现掷来的是一个篮子。
篮子在地上滚了几滚,里面原本装着的糕点落了一地,香甜之味传了出来。
“我的寿礼被你扔了。”赵和看了一眼樊令。
家中有一老母的樊令,最见不得有人欺凌老人,刚才那名稷下剑客的动作,让他想起当初谭渊欺凌自己母亲的场面。
他不理会赵和,捋起袖子登登向前猛冲,那稷下剑客见他过来,也没有拔剑,而是双掌一举,想要将他拦住。
论身高,稷下剑客足比樊令高出半个头,但两人一撞,樊令直接将对方撞得飞出两丈远。
“哼。”樊令想要再骂几句,但一时之间,脑中忘了词。
而偏偏这时,在人群后方,有人赞叹道:“果然不愧是野猪精怪!”
莲玉生的光头在人群中若隐若现,也不知这家伙怎么跑到此处来了。
“大秦律令之中,七十岁以上老人可免受刑具。”赵和看着何东:“你只学得律法之严,却不懂律法之宽,你这只是酷吏行径,哪里配称得上法家?”
何东原本想要引用法家学说进行抗辩的,但被赵和这一句堵了回去,连他立身之本的法家身份都给否定了,他心中顿时觉得恐惧。
他立刻抛开此前指责赵和的那些理由,想要为自己的法家身份辩护,但赵和紧接着一指马肃:“见仁而不行,见不义而不阻,非人也,你这个儒家,也是伪儒。”
紧接着赵和又看向严正:“名家无论是合同异还是离坚白派,终须言之有物,你眼见一近百龄的老人,无辜而受刑,却一语不发,有舌不如无舌。”
他逐一指人,将这三人的学派身份一一否认,然后一笑,看向其余四人:“你们四位……”
那四人脸上都是羞恼并存,同时心中还隐隐有些畏惧。
毕竟赵和刚才的指责,可谓一针见血,何东、马肃与严正刚才的言行,确实有与自己所信奉的学说相违之处。
赵和见他们有畏缩之意,又是一笑,继续说道:“可为见证,这三人回到稷下之后,我必将他们除名,并且明告四方。”
“你凭什么?”何东额上青筋直冒。
“只凭我是稷下学宫祭酒。”赵和缓缓道。
众人顿时愣住了。
赵和这个稷下学宫祭酒的身份,在他们看来纯粹是笑话,稷下学宫历任祭酒,哪一位不是博学多才声望卓绝之辈,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幸进之臣,根本没有资格来担任此职。所以,稷下学宫的这七位根本没有将赵和的这一身份放在眼中,他们更重视的是赵和那个“赤县侯”的实封关内侯爵位。
特别是昨日赵和直接交出了卷宗与人证物证,更让他们对赵和起了轻视之心,觉得这人不过如此。
但当赵和自己将此事揭开来说之后,他们才意识到,赵和完全有能力从根本上惩罚他们。
“你……你……”何东想要破口大骂,可一想起这种事情的严重后果,心中又忍不住害怕起来。
被稷下学宫除名,他们的文途就几乎断绝,更别想再凭借学派之力,获取官职。
“所以说嘛,闲杂人等请退下,祝寿之人请留下。”赵和道。
众差役不等稷下七人吩咐就偷偷退出了院子,片刻之后,稷下七人也狼狈地出去,恨恨地在一棵树下观望。
在剩下的人当中,莲玉生的那颗光头分外显眼,赵和看得极不舒服,当即一指:“这光头也是闲杂人等,樊令,赶他走!”
樊令闷哼了声,凶恶地瞪向莲玉生,莲玉生顿时乖乖离开。
院中清静下来,程慈扶住程拱,但程拱却要向赵和跪拜道谢,赵和连忙让在一旁。
“程氏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老人家自有智慧,不须我多说什么。”赵和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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