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汝更没有前去给卞常胜送行,两人的关系差到了极端。人和人之间仿佛就这么奇怪,卞常胜并没有因为不听刘汝更的劝告而感到羞愧,回来后反而对刘芥蒂更深。
他远望着楼船上的灯火明暗,心中有些抑郁,总感觉自己像是错失了什么,或许是某个机会,或许是命运的转折。
……
林祈年站在安曲城墙上,翘首遥望云都方向,他在仪山上躲藏了这么多年,终于要把自己暴露在仇人面前,内心的复杂,思绪的散落,无法用言语诉说的激动和浮躁,正如那天边低垂接山的黑云。
黑云压城城欲摧。
容晏站在他的身后,声音调侃还有些小清新:“现在知道担心了?我还以为你真的鬼神不惧,天地不惊呢。”
“早知道这样,你就该对那卞太监怀柔一点,至少他回云都能够在江阉面前给你美言几句。”
林祈年低声轻笑了一下。
“这位江太师,性格乖张,喜怒无常,让人无法捉摸。这也是弄权者惯常的伎俩,以为旁人无法猜度他。”
“所以卞太监回云都说什么不重要,甚至还适得其反。江阉有各方面的耳目,也有他独到的判断,也不知他根据这些线索如何来判断我的危险程度。”
他的目光望着天边云团,晶状体中有明暗星光,突然间活跃起来,猛地扭头说道:“让宋横明天立刻动身,前往曲门!”
他轻步快行奔下城墙,对城门口等待的亲兵们说道:“立即传令给史江,暂停军营修建,集中所有人力重建曲门寨!”
“还有!给陈六玄下令,让他的斥候队转移动向,全面对九曲关周围地形进行侦察测绘!想办法让人潜进九曲关!三天之后我要知道陈兵在九曲关的兵力配置,粮草多寡!”
城墙下的亲兵们各自领命而去。
容晏急匆匆地追在他身后,气息微微不匀。
“为什么突然要进军九曲关?我们兵卒的铠甲,武器都还没有得到提升,军队的训练也没有完备,对敌陈军风险太大,胜算太低!”
林祈年斗志昂扬地转过身来,对好兄弟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
“打不打九曲关,由不得我们,朝廷的任命很快就会下来。”
……
八月初,在各卫边军中担任监军的阉党干儿子们,也开始陆续回云都,美其名曰与干爹中秋团聚,实则是在江耿忠面前露个脸。
他们也会将边军各卫这几个月的动向,还有那些先锋大将的所作所为,进行总结汇报,顺便向江耿忠倾诉离别之苦,讲述儿子如何如何在军中笼络人心,劳苦积攒人脉。
富德侯公子江别鹤死在边关的消息也传了出来,云都百姓私下里拍手称快,五侯纨绔子弟中少了一个祸患,街面上也多少平静了些。某些酒楼堂客们私下里把红烧鸡叫成了红烧鹤,但不免有人因此被抓入衙门挨顿板子。
云华台的街巷外一字排开了六七顶轿子,色泽分别为绛红与玄黑,轿夫们各自都熟悉,聚在一起谈论江府里的闲杂趣事。
天黑后,江府宅院中四处掌灯,通往乘云阁的后山石阶上,每隔三丈便有一名女婢手提宫灯,长袖裙裾被夜风吹拂摆动,青丝吹拂脸颊却凝立不动,好似一座座人形的路灯杆。
上山的监军们各自行走互不交涉,时不时停下来喘口气,遥望已然接近的乘云阁,然后手托在‘路灯杆’的香肩上,继续向上行进。
……
此刻乘云阁内堂中已经跪着一人,左脸脸颊青紫发肿,脸上忏悔泪滴尚未干涸,正是那卞常胜卞公公。
“干爹,儿子实在是想着立功赎罪,所以便心急了一些,带着人马轻敌冒进,才让那安曲溃军钻了空子,扮成山贼偷袭……”
“那刘汝更呢?”
江耿忠仰头躺在榻上,双目微闭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卞常胜心中发怵,生怕他突地坐起吓自己一跳。
“那刘汝更贪生怕死,畏缩不前。”
“那他是比你聪明啊。”
“是,是。”卞常胜瑟缩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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