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闭目沉思,父亲对自己的教诲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流淌着,许久,宋慈才缓缓站起身来,依依不舍地离去。
回去的路上,宋慈远远地看见有一群人站在路边的草地上,走近了一些,才看明白是一群官府的人正在查看着什么。其中领头的一个人,头戴长翅官帽,身着绿色官服。另外还有一个人也比较显眼,他头戴展脚幞头,身穿圆领袍衫。两个人正在交谈,不知在说着什么。这两个人宋慈认识,一个是建阳县的知县张保民,另一个则是本县最大的富户林员外,这林员外信佛,平时也做过不少善事。还有几个人头戴无脚幞头,腰上挂着刀,围着一个蹲在地上的男人站着,蹲在地上的这个男人衣衫褴褛,身上穿着的短褐上已经补了好几块补丁。
宋慈走过去查看,原来地上还躺着一个女子,这女子一动不动,脸上有一些伤痕,显然已经死了。他发现女子旁边的地上还蹲着一个人,这个人正在查看死者身上的伤痕,应该是县衙的仵作。女人的脸上虽然有一些伤痕,但隐约可以看出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年龄大概不到二十岁。尸体的旁边蹲着的那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嘴里不停地说着后悔的话。
“都怪我,我不该让她去做工的。”
“大人,此女是在我家楼上清扫灰尘时,突然头晕,于是不慎从楼上掉下来摔死的。这是老夫亲眼所见的,不会有错。”
“哈哈哈,林员外的话,本县怎会不信?此事本县业已查清,今日即可了结。仵作,你验好了没有?”
知县对正在查看伤痕的仵作吼道。
“哦,大人,验好了,验好了。死者身上无其他损伤,乃是坠楼摔伤头部而死。”
听到知县的问话,仵作赶紧转过身跪下回话。
“我可怜的娘子啊!”
蹲在地上衣衫褴褛的男子哭出了声来。
“嗯,很好,此事……”
“慢!”
宋慈刚才已经在旁边看了许久,知县的话还未说完,宋慈便打断了他。
宋慈走到尸体跟前说道:“若是坠楼摔伤,应有大片瘀痕,我看刚才仵作验尸时,并未发现此类伤痕。死者头上最重的伤是左侧额头这一处,若是头部着地所致,那她现在的样子绝对不会是这样。而且除了左侧额头处,她右脸颧骨处、嘴角处,还有耳后皆有伤痕,大人不觉得有蹊跷吗?”
“啊?这……”
宋慈看死者的腹部有些隆起,于是用手在死者的腹部按了按,感觉有些异样,又看到了死者下腹处的血迹,顿觉心中愤怒,他扭头怒视着仵作。
“死者小腹处的衣物已被血所浸透,分明此处也有伤痕,你为何不验?”
仵作躲避着宋慈的目光,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宋慈又转向张知县说道:“死者已有身孕,恐怕死前曾遭人强暴,才至于此!”
“什么?”蹲在地上衣衫褴褛的男人突然痛哭起来,“娘子啊,你有了身孕为何不告诉我?我可怜的娘子啊!我不该让你去做工啊!”
“恐怕是你娘子有了身孕,想出去做工贴补家用,才不告诉你她怀孕之事,怕你知道了就不肯让她出去了。”宋慈安慰他道。
“这位老爷,您说的没错,一定是这样。我娘子前几天突然很高兴地跟我说想出去做工,我问她干嘛乐成这样,她说以后再告诉我。我现在总算知道她要告诉我什么了,我要是早知道,死活也不会让她出来做工的。我可怜的娘子啊!”
知县好像突然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向宋慈问道:“你是什么人?”
“在下宋慈。”
“啊,原来是你啊,当年考中了进士却没有做官,如今当了郎中,你父亲生前曾做过推官,我说的没错吧?”
“正是。”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宋郎中啊,失敬,失敬了!”
“不敢。”
“此事,哦,此案本县自有决断,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就不必劳烦你了,你可以走了。”
“大人,胥吏猖狂,不可纵容,人命之事,不可儿戏,仵作如此验尸,与草菅人命无异呀!”
“这我岂能不知?”
知县的脸上似有些愠怒,他定了定神,压住自己的怒火。
“你说得非常对,此案若有检验不当之处,我必当严惩之!”
林员外想要说什么,却看见知县正在给他使眼色,因而没有说出口。
“大人,您要替小的做主啊!”死者的丈夫失声喊道。
“好了,本县自会替你做主。来啊,将尸首和一干人等带回县衙!本县要开堂审案。”
宋慈看着众人离去,心中似乎有些担忧,但想想自己家里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停当,便重新回到了路上,朝自己的家走去。
“张知县是百姓的父母官,一定能明断此案,秉公执法,那林员外是一位大善人,是明事理、知善恶的人。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宋慈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但想到这里,便放下心来。
那死者的丈夫和众人一起向着路的另一个方向走去,他一边走着,一边回头看向宋慈,此时他的眼神中没有了刚才的无助,似有希望的光在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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