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史彦和娄氏服侍婆婆吃了饭,又约齐了东府里的大太太方夫人和两位嫂子——唐氏和谢氏,还有代偲媳妇雷氏,带上瑶琴、云梦和女儿贾孜,一起到薛府中去。
薛府坐落在京城偏南方向的金泰路上,整条街道青石铺路,路边栽种着槐树和柳树。粗壮的树干,错落交织的枝条,隐隐透漏出这条街道的久远岁月。
大车槛槛,碾压在青石路上。车内的史彦,有一搭没一搭地回思着贾家进京的这四五年。贾家越来越兴盛了,田产,房舍越置越多,府中的下人,也增长了将近一倍;但东府中的大老爷的溘然长逝,让贾家的声望有所下降,正在进行的圣上南巡,不知道是否可以给化大哥带来机会;两个儿子也都长大了,入了学堂了,将来的爵位,是长子贾赦的,次子偏又爱读书,这两个孩子,应该都会有不错的前程;小叔子贾代仪也成了亲,弟媳妇娄氏又温柔可亲,心灵手巧,自己闺中有多了个好姐妹……
嫂子甄氏的忽然离世,丢下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好在,新过门的嫂子鲁氏,倒也称得上温良恭俭让,对斝儿也很疼爱,自从有了这个新嫂子,自己回娘家的次数也少了,一来这边忙不开,二来怕嫂子心里有想法,误以为自己信不过她……
史彦悄悄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已经走到了薛家的外墙边上,雪白的粉墙,虎皮石的墙基,遮掩不住墙内透出来的郁郁苍苍的树木,以及浓浓的葱蔚洇润之气。为了方便今天的女眷,薛家已经在府门周围,专门用重重的帷幔,圈围出一条女眷的通道。
车子在府门口的帷幔处停了下来,云梦赶忙从旁边的车里出来,搀扶着史彦下了车。史彦抬头看去,婆婆陈夫人,东府的大太太方夫人,还有两位嫂子,已经在前面了,她赶忙紧走几步,赶过去馋住婆婆。
一行人到了后堂,只见薛夫人盛装打扮,笑盈盈地将她们往新盖的大花厅中让。方夫人和陈夫人一边命人拿过来贺礼,一边口中说这些道贺的话,薛夫人更是笑逐颜开,连连称谢。
方夫人道:“怎么没见少夫人呢?”
薛夫人道:“刚才还在这里,孩子有些哭闹,奶妈刚请了她去,即刻就来。这样的日子,哪能她不在场?两位夫人和几位少夫人,还请先入席,史家的文夫人和少奶奶,已经在那里等着各位了呢。”
方夫人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先会会亲家去。”一个薛家的婆子,走过来笑道:“几位太太、奶奶,请随我来。”
大花厅内,众人相见,未免又相互施礼,问候。
陈夫人笑道:“彦姐儿,你今儿不用在我这立规矩,且去和你母亲、嫂子,说会儿贴己话。”
史彦笑道:“太太这话儿见外了,咱们一起说笑,岂不更热闹些?”
陈夫人一笑,没再说话。
六岁的小侄女史杉,笑嘻嘻地拉着史彦的衣角,问道:“姑姑,政弟弟呢?”
史彦在小姑娘的粉嫩嫩的小脸上,轻轻捏了一下,笑道:“政弟弟上学堂去了,今儿来不了。”
“哦。”小姑娘有些失望地应了一声,又笑道:“姑姑,我给政弟弟带了我做的一个荷包,姑姑你帮我给弟弟好不好?”
史彦忙笑道:“杉儿如此能干了吗?给姑姑看看。”
史杉笑嘻嘻地从袖子中掏出一个藕荷色的荷包。这荷包的做工,甚是拙劣,只不过是一块绢子,略微裁剪了一下,笨拙地缝到了一起,针脚也扭七扭八的,有的地方还露着毛边,只有上面的带子,还算精致。
史杉的奶妈笑道:“姑娘见笑了,不过这倒是杉姐儿自己做的呢,我要帮她,她都不肯,还扎了两次手呢,硬着忍着没哭。只有这个带子,她实在弄不好,是我帮她做的。”
史彦摸了摸侄女的小脑袋,笑道:“杉儿的荷包做的好着呢,姑姑回去,一定替你给政弟弟。来,让姑姑看看,手还疼不疼了?”
史杉使劲地晃着小脑袋,道:“不疼,不疼。”
刚刚两岁的史斝,也摇摇摆摆地迈着小腿,凑到史彦面前,娇声娇气地叫了一声“姑姑”。史彦赶忙一把将他小小的身躯,揽入怀里,想起过世的嫂子,史彦的眼泪又差点掉下来。她偷偷看了一眼新嫂子鲁氏,鲁氏正毕恭毕敬地站在文夫人身后。
史彦又笑着问道:“杉儿,你大姐姐呢?”
史杉笑道:“回姑姑,姐姐前儿着了凉,出不来门,今儿还在吃汤药呢。”
史彦拍拍史杉的小手,笑道:“你和孜姐姐玩去吧,我这里和太太们说会话儿。”
史杉娇滴滴地施了一礼,笑道:“是,姑姑。”
众人正说的热闹,薛少夫人杜氏走了进来,给各位太太施了礼,又与各位姐妹们相见过来,方夫人和陈夫人、文夫人,又问她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杜氏一一回复了众位太太,开始招呼下人们上菜。
肥牛之腱,胹鳖炮羔,鹄酸臇凫,露鸡臛蠵,粔籹蜜饵,琼浆蜜勺,络绎不绝地端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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